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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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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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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的记忆

几张发黄的照片是很斑驳的光影,将我带回了以前的那段时光里。穿着旧衣服的自己在树下笑的很开心,稚嫩脸庞上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与希冀,一切都还刚刚开始。轻轻的风穿过茂密的树叶间,带来的清凉感觉,我至今记忆犹新;蹲在高高大树下的小小身躯,抬头看向蓝蓝天空上的白云,在渴望飞到天空的同时,更在心底盼望着快快长大成人。

那段记忆大都在夏天。到处是灼热的阳光和聒噪的蛐蛐,总是在满脸汗珠的时候还想着冲到野外去,似乎有耗不尽的活力。那个时候的天空似乎只有两种颜色,除了晴朗的蓝色,之后就只是雨滴的灰色,每天都很是简单的。跟着风在满是野草的山坡上奔跑,有时鞋子跑掉了,光着脚在晒得很烫的草丛里,小心翼翼地跳着,很害怕里面突然钻出什么东西。

我那时所上的村小学里,最多的就是树。像桃树啦,杏树啦,栽满了校园的里外。炎热的时候叶子似乎在收敛阳光,轻轻摇晃就像彩虹落在树尖上。午后昏昏欲睡的教室里,偶尔从窗户缝里溜进的凉风,会让我猛地清醒,偷偷看一眼外面碎落在地上的树影,感觉一下子如风吹过了神庭。下课后走在树阴里,或拿来板凳放在树旁,靠着最宽最平的那段树干里,翻开一本有趣的书。哗哗的树叶和纸张的翻动的声音构成了和谐。透过树叶的空隙,阳光则很调皮地跳跃,在白纸上的字里行间里,似乎在编织着世间难测的命运。

也许在那时没有过夜晚,至少记忆里黑夜从未到过。一直是蓝色的天和白色的云,再加上绿如翡翠的树叶,在装点着独属于那个夏天的完美;也许还有风铃的清脆,在珠子串成的门帘后,在天花板的中央,旁边窗户里进来的风,让叮铃叮铃流向各处。在没有终点的烟花绽放中,自然也没有冷却的落幕,燃烧后的灰烬也像背后的夜空,在慢慢的等待中变得沉默。若记忆只是这样的完美无缺,那也就只是一个寻常的梦罢了,而它的可贵在于美化了理想,却也保留了现实。

天空不可能总是晴朗蔚蓝的,也有狂风暴雨的时候:云一下子变的又黑又低,狂风将树和没有关紧门猛烈地拍打,一幅世界末日的图景。可这是我此刻才有的印象,当时的我是什么感觉呢?只是希望风能更大些,若是有冰雹像豆子从天空砸落,还会很高兴的喊叫蹦起。记忆像一架录像机,将那时的一切都录在时光里,也许当时只有纯粹的流淌着的情绪,如今回想起来便是有了复杂的思考和感情。

既薄又小的照片,竟也能映出引此多的想念。我突然间发现有好多的事物和人,仅仅存活在我的记忆里。若是有一天这记忆不在了,那它们就像草叶上的露珠,在日出的黎明里,从上面滑掉进泥土里,再也找不见踪影。它们因为我继续着生命,而我的生命有了它们也完整,到底是我造就了它们,还是它们填补了我的人生?这也许很重要,也许像只像世界上为何会有我一样毫无意义,但存在本身并不讲道理。

我轻轻抚摸着照片的纹理,手指在上面渐渐感受到了时光的痕迹,就像蜗牛爬过后的晶莹,也许并不能看见,却真真切切的存在着。照片里面的那个世界,如过去的千千万万个个日夜一样,都被时间切割成一块块碎片,飘荡在永恒的长河里。

记忆将它们偶尔相连。在绝望的永恒中,死寂和和冰冷从未来延伸到过去,没有生命可以忍受这样的寂寞,于是记忆在有限中传递着无限的火星,生命得以捉住那微弱的温暖,度过永恒的黑夜,可以期待有永远的明天。

过去的那条河边,再也没有了过去的我。过去的那个夏天,大家骑着自行车在河堤上放风筝,我坐在后座上拉着风筝线,载我的同学骑的越快风筝便飞得越高,最后“嘣”的一声风筝挣脱了细线,很快没入了云端;在河下游的浅滩,我们把裤腿挽到膝盖,光着脚走到水里抓小鱼儿,有时候捞出几尾拇指长的鱼苗,就又失望的把它们丢进河里。

我们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说要走到看见的天边,一路上有说有笑丝毫不觉的疲倦,可那个天边还是在天边。我们在太阳的前面,一直欢呼着向前跑,相信可以把太阳抛在后边,相信能让阳光永远在我们身上。可是在什么时候,太阳就追过了我们?渐渐的金色变成了残阳的昏黄,最后只有夜风卷起纸堆的凄凉。

可我们还是不懂。仍然固执的相信,明天的太阳会和今天一样,也和昨天一样不变的等待着我们的追寻,直到我们都满足的发出笑声,太阳才会坠下云端休息。我们还天真的认为自己眼睛里的就是世界,我们都是自己世界的主人,未来就像打游戏一样的有趣。

但是时光总是残酷,将我们认为的美好进行加速,然后让这一切在记忆中凝固,那在照片里又凝固了什么?也许只是当时的表情。记忆慢慢失去温度与声音,而时的风景与那时的情绪一样,都消失在渐起的风里,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在我的心里。

我的生命始于夏日,记忆的欣喜和痛苦也在这里。

被封印在照片里的那个我肯定想不到,自己的简单日常竟会成为少有的快乐,也许正如一部作品阐述的那样“我们所习惯的日常,也许是连续发生的奇迹”。如果那时的我就知道以后会失去,会感觉到痛苦,隔着照片分离的两段时空,我又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这大概不会有答案,因为发生有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我沉浸在迷茫和不安中前进,美好的记忆只会让我更害怕现实。它好像一个薄薄的泡沫把我包裹住,让我看见彩虹的同时,却脆弱的不能靠近任何一处土地。

停留在照片里的时光,如今都到哪里去了?我焦急的四下寻找,高高的太阳下,却只有穿过树林的风,慢慢的沉默着我的探寻。一片很陡的小山坡,那曾经是我们的秘密乐园。吃过午饭后,小伙伴们就都会溜到这儿,一直玩到一个个被不耐烦的大人们叫回家去。在那稀疏的树林里,是我们捉迷藏的好地方。经常选出一个人让他闭上眼睛,直到我们都藏好了才让他睁开。躲在树杈密叶里的我们,总是看着那个找不到我们的人嗤嗤地发笑,这时阳光正好从树顶落下,细碎的影子轻轻地在上衣上旋转。

蚂蚱们的喧闹一直在我的记忆里,似乎整个的夏天,都贯穿着这种声音。用麦秸秆浸湿后编的塔式笼子,将捉来的蚂蚱放进去,挂在屋子前面的铁丝架上,每天给它点水就能就能叫好长时间,若是有一天没声了那肯是忘记了喂水。除了喧闹还有树上的欢鸣。有时搬一张椅子坐在门口的树下,茂盛如伞的树冠遮起一大片树阴,我眯起眼睛感受着从树叶间散落下的阳光,耳边传来有鸟儿时不时轻吐的清脆短曲,经常就能这样坐一个下午。夏季在记忆里的声音,似乎不只是喧闹,还有河水在灼热太阳下的静静流淌,有轻轻的风从草地的跟脚爬到山坡上,更有一场没有尽头美梦,在淡淡的时光里被渐渐的封印。

在爸爸病倒以后,夏天就渐渐没了声音,好像是一部电影忽然被按了静音,剩下的只是无声迷茫和恐惧。看着大人们进进出出时脸上难以诉说的表情,我知道正有什么事情在发生,可我不是很明白,也无能为力。只能偷偷地在角落里祈祷:希望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样子,一切不好的事都不会发生。可我的祈祷被神灵听到了吗?我不能确定。可当听到爸爸永远不在的时候,我就知道夏天已经失去了颜色,它像张灰色的照片,把我的快乐和我的天真都停在了那个夏天。如今我隔着照片又感受着那个夏天的哀伤,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但终究没有落下来。

那段凝固的时光,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个美好的暂停,让我把一个尚未醒的梦放在那里?不,不应该是这样,至少不应全是。在那个很炎热的夏季,当天真的梦第一次感受到现实的引力,当习以为常的幸福忽然地离去,生命在就我的面前展现了命运的真谛:凡是发生的,早已注定了结局。 我站在逐渐老去的屋子里,一张张照片在眼前模糊了又清晰,好像那段时光就离我很远又很近,最终留在了迷蒙的雾里。

后记

照片上的夏季,已经永远停留在过去,与那些因风而摆弄身姿的叶子,一起留在了那段或凝固或依旧鲜活的时光里。可那时照在心里的阳光,闭上眼睛还能听见的哗哗麦浪,以及滴落在草叶上的眼泪,莫非也随天空的云彩,在流浪中失掉了色彩?我不愿意这样想,就像我不愿意相信原本就不存在天堂。我常惶惑地四处张望,心里就像有缺口的瓶子,美好的感觉在不停的漏出然后被风吹去,难过得无法说出言语。

多希望这些照片里的记忆,能像藏在罐子里的东西,时不时可以拿出来品尝,哪怕不一定都是甜蜜。当它们变得模糊又遥不可期,粉碎在时光被风吹去,我的生命也在慢慢肢解中走向最终的结局。在走近的坟墓前越清晰,原来在照片里凝结的,不只是时光还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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