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一个周末,与三五同事在下乡寓所的大厅喝茶,室外的阳光和煦明媚,阳光穿过玻璃折射到茶案上摆放的古朴瓷瓶及瓶中代替鲜花的狗尾巴草上,宁静淳美。一种夷愉的气氛随着杯中的香茗氤氲袅袅。其中一位同事提出,难得周末不加班,到周边看看,也算是下乡期间的一次乡村考察,我们附和随从。
从百度地图搜索附近的几处村落,最后选定在距我们只有半小时车程的秦河古村。
下乡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自由出行,大家的心情都很悠然。车子穿行在贯穿南北的一条重要快速干道上,“一城多园”模式的科学城从车窗闪过,做高做新自创区自贸区两块金字招牌耀眼醒目,周边与科学城定位不相符的落后产能和粗放产业正在清理淘汰,围绕大健康、新一代信息技术、先进制造、高技术服务等主导产业,正在崛起。
车子驶出快速干道拐到环山景观大道时,两边树林中成群的喜鹊和一些我不知名的鸟类,时飞时落,过往的车辆丝毫没有惊动它们怡然自得的神情,一群群翱翔的靓影与蓝天白云构成一幅天然的水彩画。
说话的功夫,车到了秦河古村,这是一个典型的鲁北建筑的古村落,这里街随河走,河随街流,我们几个走一走,坐一坐,有时停下来,闲谈一些漫无边际的人和事。这个村子的街巷多,乡村建设改造的痕迹让人耳目一新,欣赏游览吃喝住宿以及艺术空间和生活场所,为我们的摄影增加了无限多的背景选项,在我们拍照兴致正浓时,同事小张翻出他手机里小时候背靠布景的一张照片,忆童年的话题在我们中间炸开,街巷里飘动着参与议论的声音,已不只有当地方言,有普通话,也有其他方言,甚至是其他国家的语言。
我们顺河继续往前走,偶然听见从不远处飘来戏曲清唱的声音,时轻时重,随着与声音发源地的接近,能听清老人清清嗓门唱的一黄土风情歌曲《桃花红杏花白》的痛快淋漓。十足的乡音促使我不得不加快脚步,顺着声音的源头急着往前走,拐两个弯,在一处挂有“不忘初心,红色党性教育基地”的院里,村民游客,同乡音异乡音融为一体。
那天,我认识了唱《桃花红杏花白》的山西老乡,晋城人,他在一家村办民营企业当保安,休息日来红色教育基地门口摆摊卖一些家乡的特产,有唱的他也去跟着凑热闹,家乡红红的苹果、太行山的柿饼及梁峁沟壑生长出来的五谷杂粮让他的微信朋友圈和微店、抖音号人气满满。来到家乡的这些农特产品,既传递着丰收的甜蜜,又彰显着当地人的厚重温暖,牵起了一位异乡人与当地人的友情。他告我,他的朋友有练书法的,也有学习国画的,他闲下来时,也会拿起毛笔铺开纸张,努力往文化圈挤,逗的我们哈哈大笑。
那天,我们互留了电话,微信,他说,抽空给我送家乡土特产。
时隔两天,老乡给我发来微信,说要给我送特产,好意难切,我答应他来,来时,除了苹果、柿子、柿子饼,身后还跟了几位他的朋友,他介绍同是书画爱好者,同一爱好的情缘打消了我们初见面的拘谨,他们三番五次地问一些练习书法绘画的问题,我会尽一个书法工作者服务群众的本职,耐心地为他们提供一些学习的信息和渠道,并送给她们一批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孙过庭《书谱》等书籍。走时,她们用纯朴而戆直的家乡语问我,能否随意来,我爽快地说,可以可心随时来。
有了第一次的热情相谈,就有了后来毫不客气的打扰,遥远的乡村人在没有老乡张师傅的带领下总能够快速把我找到并拿着习作不厌其烦地在我学习和晚间来找我,有时是上课时间,有时是下基层回来,他们会不打招呼来,或在门口等。
我一次次从学习室走出来,再忙也放下手中的活热情相待她们。有时,心中有些恼火,来的这么迅速,这么容易,在交谈中才知道她们的村庄叫榴子村,现在是旅游景区,铁路和高速公路都通过了村庄,一列由北京发车的动车经过村庄通向了更深的深山,坐车四十分钟就能到。当她们在我面前展开自己付以心血的作品时,抛开笔墨、气韵等因素,去除专业角度的画面结构之势和笔墨运动之势的审美,单看题材都是一些反映村里扶贫脱贫的感人事迹,第一书记奔赴田间地头的晨影,驻村干部与贫困户促膝交谈的镜头,丰收的田野,高耸的楼房,还有村民笑开花的面容,她们用真诚稚嫩的笔触记录了伟大时代的生动写真,也一次次打消我烦燥的念头。
临走时,总忘不了热情邀我去她们的村庄看看,那里有清澈明丽的河,从前那些无用的大石头今天也变成了可欣赏的景物,村民大多开家庭旅馆、有农家饭店,可住可观赏采风,从她们干净时尚的衣着和从容的眼光中读出了自信,她们懂得价值,懂得谈论乡村宣传画画什么内容、垃圾桶怎么设计、是否建扫码取书的乡间书屋,不像我想象中的乡村人,新时代农村人的意识思想不可小看。
在我下乡期满将要返城的前一天,他们相跟着来找我,眼神里饱含不舍,临分别时的留恋,由于我正写工作总结,没有静下来与她们长谈。几分钟后,在要起身离开时,张姐从衣兜掏出一个550ml农夫山泉的矿泉水瓶,说这是自家用高粱酿的酒,让我拿着过年喝,我一时真不知说什么是好,这一普通的矿泉水瓶装的是真诚、纯朴、戆直的友情。
回来后,我把这瓶盛有高粱酒的矿泉水瓶放在我家中酒柜的显眼处。
时间在走,人的思想也在向前走。
乡村振兴的到来,催生了封闭深山农人更多的追求,她们挎着盛有特产的篮子,布袋里装着小米,挎着人生筹划,三番五次地来到城市里,不厌其烦地找行家专业人士请教。
经济的富裕,让许多有艺术天赋或艺术基础的村民,闲暇时充分开始做着可供想象实现的人生筹划,他们有了新的梦想,想在艺术界确立自己地位的欲望压倒了农闲时外出务工挣钱的从前,她们自发卷入你与我竞争的行列,渐渐出现了相互比赛着快速进入省级国家级会员的景象。从争盖高楼,争办喜事大办攀比中跳出来,以书写艺术兴趣,让自己在书写中参加展览获得资格的同时提高自己的艺术性,有的更期望在书法艺术的道路上有所建树。她们那一股子热乎劲儿,不管学习的目的高低,那种炽热的精神感染着我。在那些日子里,我在那山那水和驻地乡亲们身上贪婪地吮吸着大量的精神文化营养,弥补着我精神世界的缺陷。
时间飞逝,转瞬从下乡地归来已近一月,仅以数语传递思念,我更渴望的是,在乡村振兴春风的吹拂下,在更多专业人士的支持与关注下,她们的梦想能够早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