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包裹

这两天的手机来电算是一年中最频繁的时候，只要电话铃声一响，不用问，十有八九是顺丰。一接通，果不其然，听筒里传来快递小哥熟悉的声音：你的快递。

哪来这么多快递？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发几句牢骚。

去年冬天下乡期间，每个周末在家与工作地往返的路上，看到路两旁广褒的原野就会想起自己上初中时每周步行三十里翻峁越梁的情形，就会想起老家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脑海里便产生了今年回山西过年的念头，可是又想，到年跟不知道疫情会不会受阻？坐高铁还是开车？这个想法在心里徘徊了一段时间，最后下定决心回山西过年。为了加强疫情防控，把坐高铁就能回到忻州的方便改成830公里的高速自驾行，孩子她爹从来不开车，这回主动提出替我开三分之一的路程。主意一定，开始排列回老家的日程，要看的老领导老朋友都排好了先后顺序，先看陈巨锁先生，全国著名章草大家，再看张启明老师，书法国画全能，我在忻州住的那几年常去拜访二位，喜欢看他们书写，喜欢听他们讲历史、人文、书画界的名人故事，陈先生常讲有关书法的知识，把他在书法方面的经验传授给我们，鼓励我们潜心练习书法。这次我选了几幅自己平常临摹颜体的习作，也想给陈先生一个小小的惊喜。

那两天我真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走着都想跳，心里活跃的是回到老家的镜头，缓解了在下乡驻地的孤寂，常常一个人走路哼着小调儿，半夜睡不着起来拉开窗帘赏月，美滋滋的设想着回家后团聚的热闹劲儿，越想越精神，夜间的无眠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当窗外响起野鸭的叫声时，撩起窗帘一看东边已亮起了曙光。

我把回家过年的计划告诉了姐，姐更高兴，当天就告诉了二哥我回去过年的消息。他们开始数算着过年团聚共有多少人，哥哥姐姐，侄女外甥，数数接进二十人，两处住房住不开，姐说那就住宾馆，最后我建议还是都在家里住，地暖有也不冷，打地铺也比住宾馆好，一家人挤在一起红火热闹。

刚过大寒节气，哥哥姐姐就开始张罗弄年货，从微信群、快手问哪有土猪肉、笨鸡、山坡上跑的羊，大外甥更迫不及待，给我微信上发来一张照片：工程车上拉着白铁皮焊制的烤炉，能放下一只整羊，等我回去给我烤全羊吃，说他已在工地上给工人烤试过了，还买了野炊锅，从农家找来劈好的干木头，要带我们到野地野炊炖羊肉，我说要防火不能野炊，外甥说野地挖半米深的坑，锅面与地面齐平，火在坑里燃烧，没有丝毫问题。说的我直流口水，恨不得把时钟拔快几圈。

正当我兴致勃勃地掰着指头数着时间一天天的接近过年时，石家庄一例新冠疫情的增加如雷声乍响，疫情一阵紧似一阵，媒体每日报道石家庄、黑龙江、大连核酸检测阳性者连日增长，疫情紧迫眉睫，政府积极采取相应疫情防控措施，村庄居民异地隔离、封城、建医院、居家隔离、禁止人员流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全国多地的医务人员去疫情区相互支援……

心里持续一个多月回家过年的热劲儿随着疫情防控的紧张局势逐日降温。

临近春节的那两天，新闻报道出国家卫健委发文提倡就工作地过年，减少人员流动，也从网上看到有的地方和企业出台了有关就地过年的服务保障政策。

我回家过年的计划彻底成为泡影。

姐一看我不能回去过年，开始给我往济南顺丰快递年货，第一箱：炸肉丸子、烧肉、麻花、冻豆腐、焖鸡肉块……按照顺丰的快递的要求，熟食必须真空包装封口才能寄，姐需要拿着在冰柜里冻好的食品去街上卖熟肉店让真空包装机封好后再让顺丰寄走，姐觉得不太方便，专门从网上买了一台小型真空包装机。有了真空包装机，寄吃的就更方便了。没隔几天又寄来一箱，是二哥寄来的冻豆腐、羊杂碎、粉条、胡萝卜、土豆等，二哥从河曲县老字号豆腐坊买的鲜豆腐，浸泡在浆水中放院里一晚上冻成冰圪垯，在自然界披星戴月、在劲冽的寒风中凝结成的冻豆腐，远比冰柜里冻的要好吃的多；还有从我们小时候的村里买来羊肉，煮好的羊杂碎切成细丝再放锅里加调味品炒好，加适量汤汁冻好再用真空包装机封好袋子。老家吃羊杂碎少不了配土豆细粉条、胡萝卜丝、土豆丝，济南的土豆没有老家土豆的泥土味，也没有土豆细粉条，二哥为了让我吃到正宗的小时候味道，不但快递包里塞了细粉条和当天炸的辣椒油，连老家的土豆也装了十几个。在老家一斤土豆也就几毛钱，顺丰快递一斤加八元的运费，我说这一斤土豆算下来是什么价了？二哥说，又不是天天快递，不算这些。我说胡萝卜还用寄？他说是塞缝子的。

从百度地图查，老家离济南最近的一条高速是780公里，顺丰快递的食品二十多个小时就能到，哥哥姐姐一再夸现在的好社会，如果是过去无论如何也吃不上他们亲手做的年货。

顺丰的畅通家里人心里也无阻，做一样年货给我快递一样，起初还问我哪个吃哪个不吃？要寄什么东西，后来寄顺手了，干脆不说就寄，我说吃了长胖，我怎么减肥，他们好像没听到，紧接着的又有绿豆芽、油食子、花馍，做油糕的面、做酸捞饭的米、做莜面栲栳栳的面……

年二十九了，我正在琢磨着为发朋友圈的拜年诗怎么画配图，也不时会有一些装点家里年味的事儿掺杂着，显得慌乱了许多，不知道该干哪一项，这时，脑海中崩出了一篇“爱的包裏”的文章思路，灵感不请自来，是写？还是画“牛精神”配图？还是趁劲儿足一气呵成吧！过时灵感不候。我又放下正在打磨早晨写的一首犇牛贺岁诗，从诗中第一次引用典故的暗喜中走出来。

正当我精力集中写文章时，电话又响了，我不耐烦地接起，快递，从哪来的？山西，姐又给我寄的什么？

一个个快递包裹，流动着爱和牵挂，充满了乡愁，就地过年无法回家团圆，快递拉起了思念与祝福的纽带，无论在哪，家乡的味道不会缺席，由西到东，从南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