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夏庄镇的集市上挤满了前来置办年货的人,四九天的风,像调皮的孩子,数着笑弯了结着冰霰的眉毛和落满霜层的银胡须,揪扯着人们手里举着的红彤彤的春联,而书法家与群众热火朝天的春联书写互动场面,似乎没有觉察到风的冽性,我想拍一个特写镜头,都挤不进去。
风携着雪精灵,刚开始是稀稀疏疏的,没一会儿功夫,她的舞姿随着送“福”高涨的热烈气氛变得张狂起来,落在了铺满地面的春联上,红白相映,瑞气顿生。
春联书写的红火场面把我拉回童年的腊月。
在我小的时候,每到春节,村里乡亲会拿上几条裁好的红纸找村里会写毛笔字的人写春联,俗称写对子。这时候,我家都要热闹忙碌一阵,一是父亲和二叔在村里算得上能够写出象样毛笔字的文化人,二是我家有毛笔墨汁砚台等,这些小物件在村里不多见。我第一次写对联是十岁。从早晨太阳光在窗户上露面,就有叔叔大爷胳肢窝夹着裁好的对子,掏着袖筒,缓慢的脚步声伴着半咳嗽的声音,进院就喊:“写开对子了吗?”不一会儿功夫,家里便挤满了人,红纸卷堆满了桌子。这时二叔忙不过来就让我来写,正好我也想摆弄这些。心里也满自信的说:“老师常表扬我的字不像三年级孩子写的,有筋骨”。兴奋夹杂着自信的童心会崩发出超乎平常的力气,迅速抱起小方桌放炕上,倒半碗墨汁,拿一支不太精道的毛笔,跪在炕上便洋洋洒洒地写起对子来。每家要写好多副,大门口的、三五眼窑洞门口的、羊圈的、狗窝的、粪堆的,最后都是小贴,“抬头见喜”“出门通顺”等。给张大爷写时,张大爷告我这是门上的,七个字的,我一边叠纸印一边扫视七字联哪句适合大爷的心意,我写一个字,大爷把纸往前拽一下,嘴里不停的夸:“哪有十岁女孩子写对子的,比你二叔写得好”。就这样张大爷、李叔、王伯挨着写,一直到窗户上的光照消失家里光线昏暗,有时还会点亮马提灯连夜写。
童心灼灼,不知字的巧与拙,只管一股劲儿地写,写出一副副自己还不完全能够理解的节日的祝福与祈愿。也写出心底对毛笔字的兴趣。
现在想起来,乡亲们也不嫌弃我写得不好。
雪花狂舞一阵后,零零散散地飘落着,书写春联的场面由书法家撰写互动到围观的书法爱好者、村民、学生自行创作动手写。
我还没有从小时候写对子的回忆中挣脱
出来,眼前轰动的场面,令我手痒,心痒,有一种想现场拿笔挥毫的冲动,又觉得不好意思,在写还是不写的踌躇中,忽然,一位年过古稀的大爷拽着我的衣襟问我,有没有叫孟鸿声的,我问他有什么需求,他情感激昂地说,去年一批书法家来村里写春联,他拿了一副,过年时贴到大门口,没等到天黑就被人揭走了,听村里懂行的人说,是名人书法,今年我得让孟鸿声多写几幅,留给我的孙子。我一听,赶快让身旁的人传话。
话音如松风如海涛一层层穿过拥挤的人群。
孟鸿声从人群中挤出来,稍稍伸了一下腰,老大爷上前拉住孟鸿声的手说,今天听说要有书法家来给写春联,早早地就赶到现场等待,人多,他又不知道哪一位是孟鸿声,让一定多给他写几幅。孟鸿声被老人逗乐了,不但给他送了春联和“福”字,还把一幅书法作品送给他。看到老人高兴的样子,孟鸿声也是十分喜悦,他说:“能通过这样的活动给老百姓送温暖非常有意义,我也乐意服务”。
当老人在如愿以偿地拿到孟鸿声写的一副副对联和两个“福”字后,他十分开心,等着晾干时也不舍得离开,他满脸的皱纹里都透着喜悦,他说:“你们要是不来村里,我永远也拿不到孟鸿声这样名人写的春联”。
越过冰雪,跨过严寒。孟鸿声为偏远农村的老百姓写春联记不清多少次,把关爱渗透到贫困户、五保户、低保户、老党员、双拥户的心中。
现场领到春联的村民们有的举着春联拍照留念,有的小心翼翼地捧着“福”字等待墨迹晾干,他们一边欣赏书法创作,一边品评春联寓意,希望来年顺顺利利、红红火火!
现在的农村,不再会有小时候过年那样老百姓到年三十还拿着红纸卷无处写春联的情景,比较流行印刷的春联没几时,为民送福下乡的文化振兴铺天盖地而来,送万福进万家书法惠民活动在满足群众精神文化需求的同时,志愿服务送去了温暖。
戏剧、摄影、曲艺等也不落后,都纷纷送文化进农村与春联送福共同舒展出文化年的浓郁味道。
墨盘里泛着冰凌的墨汁随着村民们带着一副副承载着美好祝福的春联和“福”字满意离开而渐渐融化,一个个写满幸福的背影在无言的春联的尺素彩笺间饱含温暖的家国情怀,笔墨情缘,写尽新时代的长寿厚福。
漫舞的雪花夹杂着年的味道越来越浓,它们动情地在传递着春的气息,一手触摸天空,一手覆盖大地,悄无声息,将幸福的厚度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