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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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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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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情感小小说四题:当归|理发|洗面|回家

(一)当归

女人回到家乡亳州时,正值谯城细雨如丝。女人穿过花戏楼边上的街巷,踏入临河而开的一家药店,父亲正在为病人搭脉问诊。花戏楼建于康熙年间,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药店是女人曾经的家园,父亲是当地民间有名的中医。女人一脸疲惫:“爸,我回来了!”父亲抽出纸巾让女人擦拭雨水,埋头书写药方:“嗯,上楼休息吧!”

亳州历史上不仅有名医华佗,还汇聚全球最大的中药材产销群,被称为世界中药之都,当地上年纪者有疾尤喜看中医。父亲行医有德,坐诊期间,除了病人,概不理会。女人上楼入房,室内一尘不染、清爽通透。女人知道,母亲不在了,孤独的父亲常替自己收拾空房,是在等待独生女儿随时归来。女人换上干净拖鞋,往事涌上心头。

……女人还是女孩时,从没想离开亳州。女孩常常怀念药味弥漫的小家,曾经平静又温馨,父亲坐诊,母亲抓药,自己读书。母亲因交通事故去世后,父亲强忍悲痛,一个人坐诊抓药。刚读初中的女孩发誓:长大学医给爸当助手!后来真考上省城医药学院,读了药学专业。从中学到大学的十年时光,女孩渐渐懂得:父亲没找其他女人,是因为心里白天装满病人晚上装满女儿。女孩打定主意,毕业就回去陪父亲,嫁也嫁在亳州。只可惜,愿望被男孩打破。

男孩硕士毕业于女孩就读学校的医学专业,在省城一家三甲医院当医生,女孩在医院药房实习时结识这位师哥。纤腰瘦体的女孩如同家乡涡河边上的杨柳,迷住省城高傲的男孩。男孩送花示爱时,女孩望着帅气的男孩想起孤独的父亲,心乱如麻。男孩捉住女孩的手:合肥到亳州才三百公里!恋爱关系确定,女孩先斩后奏地带人回家。父亲沉思很久,问女儿想好了没有。女儿郑重点头。男孩安慰父亲:“往后我们每个月回来看您!”父亲拿出一把当归:“她像她妈气血不足,你要是爱她,跟我学点东西吧!”父亲的教程是款食补汤品:主材是当归,辅材是鸡蛋、红枣,补气补血。做法也简单:当归加三碗水煮沸,再加红枣和去壳刺孔熟蛋,大火煮沸后转小火,炖至一碗放红糖,温热食用,每周两次。男孩照着父亲的指导,边操作,边发誓:“虽然我学的西医,但知道她有心悸虚寒的毛病,我一定会好好爱她!”父亲转身哽咽:“她从小没娘……拜托了!”男孩说:“放心吧。”父亲端着亲手熬煮的当归汤喂给女孩吃时,还吟诵了《孔雀东南飞》中的当归诗句:

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

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

女孩在父亲的牵挂声里为人妇,成了女人。男孩成为男人却没了心,尤其是评上副高成为科室骨干之后,便忘了按时归家,加之常与女人错班,冷落成了家常便饭。女人抱怨男人很久没煮当归了,男人颇不耐烦:自己煮!女人受惯父亲的宠爱,也有个性,与男人吵架,必针锋相对。矛盾多了,女人想到以前两人因忙而避孕,现在又因频繁吵架而生疏,开始心凉。每当男人上夜班时,女人记起老家孤独的父亲,愈觉伤心。

这一次,就是女人与男人吵后,悄悄休假回到亳州的……

当晚,父亲做了女人爱吃的亳州粉皮,熟悉的嫩滑细腻的味道让她流泪。父亲说:“回来休息下也好!”女人哭了:“好后悔离开爸,我想回家。”女人趴在桌上诉说婚后的种种委屈。父亲听完心中有数,正要安慰时,家里电话响了,是男人打来的,着急地问女人手机关掉是不是回来这里。父亲反问:“还记得当归的做法吗?”男人怯怯地说知道。父亲又问:“你是丈夫,要怎么做呢?”男人犹豫一下,果断地说明白!

男人在次日匆匆赶到亳州,还带来红枣和鸡蛋。女人躲在房里拒见。父亲问男人:“真爱她吗?”男人斩钉截铁:“当然!”父亲说:“当年她坚决嫁你,回来却哭得伤心,为什么?”男人扑通地跪下:“爸,是我让她受委屈了。”起身欲做当归汤。父亲止住男人,自己动手做了当归红枣鸡蛋汤。女人在父亲的劝说下喝了汤,仍然拒见男人。父亲问:“知道这碗当归汤的意思吗?”女人摇头。父亲说:“爸亲手做了这碗当归汤,是希望你归你的家,还要学会和丈夫和睦相处!”

女人哭道:“爸,跟我走吧!”父亲摇头哽咽:“你妈的魂在这儿,我要给她做当归汤呢……”

(本文原载2019年9月26日《金雀坊》网刊、2019年10月21日《羊城晚报·花地》;2020年2期《微型小说选刊》、2020年4期《中学生阅读(高中版)》选载;2020年4月,被誉为“年度最佳微小说”,被各大门户网站和公众号疯转,许多公众号转载点击量达数万。获2020“武陵杯”世界华语微型小说年度奖二等奖。)

(二)理发

岁月如同握不住的流沙,有些美好注定缥缈难存。男人离婚了,是前妻主动提的。她是个事业型女人,天南海北地飞,忙得没机会怀孕,却有时间跟一个富商恋爱。爱得深沉的男人伤心欲绝,等到单位有了挂职机会,遂申请去了下面的偏僻小镇挂任党委副书记。

小镇常住人口不到五万,没有工业就没有拆迁,没有拆迁就没有上访,男人的工作相对轻松。不上班时,男人到处走走,看小桥流水,闻鸟语花香,顺便放松下积郁的心情。

镇东头有间发廊,老板是个年轻女人,白肤黑发,细腰宽臀,有种超越当地气场的韵美优雅。小镇发廊大多实在,除了洗头理发,顶多洗个面。城市发廊有些挂羊头卖狗肉,什么服务都有,就是不理发。老实的男人去发廊当然是理发。躺倒洗头时,女人调水搓头掏耳朵,适中的力度让男人昏昏欲睡。坐下理发时,女人剪长推短剃胡须,温抚的动作同样令男人舒服。女人围绕男人前转后转,杨柳身段偶有触碰时,男人有了触电的感觉。被电到的男人成了发廊常客,说伏案久了颈椎不适,不理发也要来洗头按脖子。

女人开工如同单位上班: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除此之外,门口标志性的彩灯停转。好几个周末,不回市里的男人在发廊见到女人买好的菜。男人问:“中午回去做饭?”女人说:“晚上也要。”男人问:“给孩子做?”女人说:“没小孩。”男人心里咯噔,小声地试探:“给父母还是老公做?”女人似乎没听见,做完最后程序,说:“过了十二点啦,我得赶紧回去。”

男人后来梦见和女人结婚,女人做家务时也娉娉袅袅……男人醒来后抱着枕头想:真要娶了女人,自己工作稳定旱涝保收,她可以不上班,也可以开发廊,随她。男人离婚后悟出个道理:娶个条件好的难驾驭还可能分道扬镳,娶个条件一般的反而对家好;婚姻无非是过日子,合适互补才叫般配。男人想起女人就觉得幸福,何况女人长得好看又贤惠持家……

上门多了,自然熟络。心猿意马的男人动了真心,有意透露自己的情况。男人说:“我三十三,你呢?”女人说:“小你三岁。”小地方的女人三十未嫁有些怪,男人想想又释怀,人家长得漂亮眼光高呢!男人故作哀伤:“我离了婚,没生小孩。”女人说:“也好,再找个未婚的呗!”男人说:“找你这样的。”伸手抱住女人。女人左手甩开男人,右手扬起剪刀:“小心伤到你!”男人的眼里有了期盼,说:“等你有空,带你上市里玩。”女人说:“赶紧给你理完,我要回家做饭呢!”

挂职完毕,男人去发廊告别时道出最后的秘密,说自己和前妻是研究生同学,她太过强悍又有外遇所以离了。女人说:“你怎么不让着点啊?”男人鼓起勇气说:“过去的算了,我就想找你这么温柔的,跟我走吧!”女人淡淡地说:“我有人了!”男人一怔。女人说:“跟我来吧。”女人领着男人来到一片金黄满眼的稻田边,指着一座黑瓦白墙的小院:“看看里面吧!”

男人伸头看去院里,一个眼镜男坐在轮椅上鼓捣,身旁堆了好多油画。男人一头雾水。女人眼圈微红,说:“他也是市里的,十年前来写生,我带他坐拖拉机找点时翻车……双腿没了!”男人问:“他没再回去?”女人说:“那时他刚结婚,出事后前妻与他离了,我就留下了他。”男人问:“你养着他?”女人抹抹泪,说:“我们都有事做啊,每到寒暑假,他就在家里教镇上的孩子美术。”

夕阳西下,炊烟四起。男人还要再问,女人笑:“等会免费给你洗头理发,当送行吧!”

回到发廊,女人服侍男人躺倒,放水调温抹洗发水。男人又问:“觉得幸福吗?”女人说:“我以前很任性,他留下后我慢慢改了。”男人问:“为什么?”女人说:“他脾气好,什么都包容,我们十年没吵成一架。”男人想到和前妻的争斗,心战栗一下。男人问:“甘愿这样过一辈子?”女人将男人的头发搓出一堆泡沫,咯咯地笑:“他说这里好,绿水青山,人性善良,比在城里舒心多啦!”

时间沉默如画。一滴雪白的泡沫飞到男人的眼角,女人赶紧用干净柔嫩的肘部轻轻揩拭。久违的温馨突然喷涌,男人目光迷离地看见女人娉娉袅袅的身形,眼泪流了出来。

(原载2019年1月31日《金雀坊》网刊、2019年1期《文艺中山》、2019年1期《四川小小说》、2019年5月13日《羊城晚报·花地》、2019年12月25日新华网客户端;2019年15期《微型小说选刊》、2019年9月上期《小小说月刊》选载;入选《2019中国微型小说排行榜》)

(三)洗面

男人对妻子的厌恶,是从妻子帮他洗面开始的。

男人在一家集团公司任行政总监。四十出头的男人年富力强,苦于业务繁忙,尤其是每天都要处理烦琐的公文。下班回家,还要用手机OA处理文件。妻子戏称男人比市政府秘书长还忙。男人揉着肿胀的眼部苦笑:“好想做个面部护理。”妻子说:“我帮你洗个面吧。”叫男人躺上沙发,拿出洗面奶。男人仰面看着妻子的手背,白皙松弛,青筋隐现。这双手在自己脸上抚摸时即便混合着洗面奶香,男人还是敏感地嗅到一股混合着油烟的菜味,特别难闻。

男人闭着眼问:“晚饭在家吃的吗?”妻子有些嗔怪:“我哪天不在家吃?”男人心说你手上沾有菜味,口上改道:“要不你到外面吃呢!”妻子幽幽地说:“孩子上中学寄宿后,我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习惯了。”男人时不时屏了呼吸,强忍沾染菜味的双手在脸上揉来按去。等到上床,妻子去摸男人的脸,男人扭头躲开:“把手洗干净!”妻子很是惊讶:“我刚洗了澡,怎么了?”男人说没事,却在爬上妻子身体时想起她手上的菜味,突然有些力不从心,草草结束。

男人想到妻子沾染菜味的双手就恶心。妻子是应男人要求早早辞职的,他的薪水足够让家人生活无忧。男人表面说怕妻子上班累,实际上是希望有人照顾家庭。妻子也曾漂亮优雅,却在当了全职太太后,操心、吃喝多了,运动少了,肚腩日渐明显,越来越像家庭主妇。

某天,一个丰姿绰约的女下属来办公室呈批文件,男人看得双目生涩,靠在沙发上揉眼。女下属嘻嘻笑:“给您来个干洗面?”女下属的手白皙细腻,男人心动了一下,点点头。女下属兔子样蹦到男人后面,纤纤十指按在男人的面部,柔嫩细滑,清香淡淡。男人开始心慌意乱:好香,好嫩。女下属咯咯地笑:“手是女人第二张脸呢!”男人很想问她做家务吗,但忍住了。

回到家,男人提醒妻子:“一个人做饭麻烦,外面吃吧!”妻子笑:“我买了菜谱研究美食,哪天开个餐馆当大厨,到时候你不过来帮衬?”男人避了话题,说眼睛疼。妻子拿出洗面奶又要帮他洗面。男人不好拒绝,躺下,闭眼,妻子的手一触及面部,又闻到菜味。

有了对这双菜味之手的厌恶,就会产生对另一双温润玉手的向往。男人在办公室时,常常渴望女下属来给自己洗面。即便是干洗,香香嫩嫩的感觉触及面部,自己就身心愉悦。

有一次,男人送客户入住酒店后经过旁边的奢侈品店,突然想给女下属送点什么。就去店里买了套法国产的护肤品。男人将护肤品放在车上,次日带去办公室,塞给女下属。开心的女下属再给男人洗面,时不时靠他身上。受到鼓励的男人开始试探:“丈夫在哪儿?”女下属幽幽地说:“他在外市上班……”男人抓住她的胳膊:“多美的手,竟然没人欣赏!”女下属娇羞道:“哪天来我家,好好给您洗面!”男人听了,开始心猿意马。

一个周三临下班,公司没应酬,女下属微信邀请男人去她家吃饭为他洗面,她先走一步,还留了地址。男人本来答应妻子回家,妻子学做了道新菜,等他品尝。男人犹豫一下,骗妻子说加班。妻子回微信说为他留菜。男人从未出过轨,即便在风月场所逢场作戏,总能找到不叫小姐的理由。男人做贼一样去到女下属家,心怦怦跳。女下属简单做了两道菜,说自己从不下厨,特意为他做的。男人尝一口就觉得没妻子做得好。男人心不在焉地吃完,说快来洗面吧!女下属说:“我有洁癖,先收拾干净才行。”一边刷洗灶台锅碗,一边抱怨家里没手套。一切收拾停当后,男人坐在客厅等女下属双手揉上脸庞,突然嗅到熟悉的菜味,还夹杂着刺鼻的葱味。男人突然想到,每个家庭其实都装满柴米油盐,每个妻子手上都会沾染菜味。男人想到菜味就想到妻子,想到在家等待的妻子,惊心动魄就变成偃旗息鼓。

这当口,男人的手机响了。男人摁开一看,妻子的微信跳出:我托朋友在国外给你买的洗面奶刚到,等你回来,帮你洗洗。男人的心咯噔一下,我怎么没想到给妻子买护肤品呢?就提出要走。女下属一脸惊讶:“怎么?”男人说对不起,家里有急事,推门落荒而逃。

匆匆而逃的男人在回家路上经过一个霓虹闪烁的发廊,见到发廊玻璃门上有行红字:洗头30元、洗面40元。醒目的“洗面”二字针一样扎进男人的心。男人想起和妻子走过的二十年风风雨雨,还有那双等待为他洗面的菜味之手,心里痛了一下。

(原载2019年9月3日《羊城晚报·花地》,2019年21期《微型小说选刊》选载)

(四)回家

岁月如同南方小城的河流,淌啊淌,女孩就长成河岸的垂柳,长身细腰,婀娜多姿。成年的女孩去了千里外的北方上大学。

大二那年,生活在城市的男孩爱上女孩。女孩摇摇头,说:“我是独生女,妈妈去世早,你是独生子,我俩不太现实。”男孩说:“真到那一天,你和你爸来北方,或者我和爸妈去南方,都行啊!”女孩耐不住男孩的热烈追求,犹豫着答应了。

北方男孩是挺拔的杨树,俊朗的外形秒杀女孩芳心。只是,男孩是大男子主义,而女孩外表柔内里倔,相处期间两人经常吵。女孩没将恋爱的事告诉父亲,与其汇报不确定的情况,不如等到明朗。直到临近毕业,父亲问起就业意向,女孩才说有了男友。父亲没责怪,说带回来看看。女孩觉得也好,毕竟朝夕相处三年,再多小吵闹也非大矛盾,就领了男孩回家。

男孩带了许多北方特产。俊朗外形加上豪爽性格,男孩给人的印象良好,只是稍显个性。女孩临走时,父亲欲言又止:“你们性格太近……将来你受了欺负,谁管?”女孩突然一改过往的犹豫:“将来您可以跟我去北方,或者,他父母跟他来南方呀!”让女孩坚定信心的原因还有,人都公开带回来了,难道还会分手?

父亲强忍泪水,问:“确定将来能幸福?”女孩肯定地点头:“他说会照顾我一辈子!”父亲心里痛了一下,低声说:“不幸福就回家吧!”女孩带着父亲不安的嘱咐走了。在北方实习、就业、结婚、生子,变成了女人。憧憬也归于现实,父亲不可能去北方,还有爷爷奶奶要照顾。公公婆婆更不可能跟丈夫来南方,他们的基业在北方。

恋爱时的争吵往往成为婚姻的隐患。面对大男子主义的丈夫,女人常常心烦,油盐米醋的争吵越来越多。丈夫有次醉归,女人怒骂。丈夫打了女人一下,女人赌气出门。

连夜搭乘飞机回到南方的女人,钻进父亲一直给自己保留原样的房间,倒床痛哭。父亲喃喃地说:“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女人骂:“我再也不去北方那鬼地方了!”父亲颤颤地问:“怎么?”女人哭诉:“后悔当初不听爸爸话,过不下去了,我要离婚!”

北方的电话随后打来,女人次次挂断。电话就打到父亲那里,女婿焦急地问询。父亲说:“人在我这里……你爱她吗,打算怎么办?”女婿忏悔连连,说:“我当然爱她,马上飞来接人!”

女人掐断父亲的电话,说:“您不是希望女儿回家吗?今后我一直陪着爸爸!”父亲问:“不想孩子吗?”女人听到儿子就大哭。父亲拍拍她的肩膀,说:“我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身边,但你的孩子和丈夫更需要你在身边,收收性子,学学尊重,回你的家吧!”

南方的暖风吹进房间,吹起父亲斑白的头发。父亲慈爱地看着女儿房间熟悉的一切,眼泪悄悄滑下已然苍老的面庞。

(原载2019年2月24日《金雀坊》网刊、2019年第1期《文艺中山》;入选《2019中国精短小说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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