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老五弟打来电话,说房子装修完了,有时间过来看一下。收起电话,我就告诉了妻子,她没回应我,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我心里也一样。
老五弟装修的是妈妈和爸爸居住过的老屋。妈妈走了一年多了,老屋归老五弟去居住。现在接到电话,作为子女的我,心里的杂陈不言而喻,我想对其他兄妹也一样。一天晚上,我抽空去看了五弟装修后的老屋。门早已开着,等着我的到来。进了屋,满屋新式亮敞景象,还是出乎先前的想象。墙壁刮了瓷,地上铺了乳色的瓷砖;原来的钢窗全换成了铝制梭拉窗。客厅里摆着青一色的现代家具。莲花型的吊灯,可以变换各种颜色,将整个客厅照得似乎没有死角。整个老屋找不到一丝原来的痕迹。
从进到屋里的那一刻,我一叠连声的赞美着装修的精致,可心里却一直不太畅快,似乎有一种沉重的物体压着。
这是怎样的一种物体,竟如此缠绵,又如此沉重。
我赞美眼前的华丽装饰,言不由衷;我心里却在深深怀念老屋过往的斑驳。老屋里的一事一物,一频一笑,无不牵扯出我深切的回忆与怀想。
我是1983年结的婚,妻子是家里的老四。从此我走进了老屋这个家。老屋很小,是一间只有50多平米的单元楼。好在子女都有自己的家,只有节假日,大家才被老人拢回老屋。随着老五弟成家有了子女,老屋真是越来越热闹了。而最忙最辛苦的是妈妈,一大早就上街,采购各种食材。而且是翻着花样,作出不同的大餐。爸爸也退休在家,可他依然保持了上班时的节奏规律,从不参与厨房里的事;每天吃完早点,就开始读报,或到外面走走,也会在单位的娱乐室与那些退休的老人们打打麻将。依然像是上班的节奏。而遇到家庭领会,爸爸就会守在家里,等着孩子们的到来。各家带着孩子陆陆续续的到来。一看谁没来,两位老人都会追问。老屋渐渐人声鼎沸,全是孩子们的声音。大人们都忙着下厨帮忙,爸爸则翻出各种好吃的零食分发给孩子们。如果二哥在场,大勺必是由他来掌,无论是主菜小炒,就算是长年锅边转的妈妈也心服口服的甘当下手。大人孩子们早被美味的肉香诱惑得口水在嗓子眼打转,听得一声开饭了,大人小孩顿时围成满满两桌,一桌摆客厅,一桌摆厨房。大鱼大肉各种小炒摆满桌上。小锅米酒是不能少的,因为爸爸、二哥、老五弟爱喝酒,无酒饭菜不香。我们男士呢自然也凑着喝点白酒,女土们陪着孩子喝饮料。
老屋很小,却容得下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笑声满满,暖意融融。因为爸爸还在,因为妈妈还很健康。两老多像这小小的老屋。寒冬煮火锅,老屋满是暖意;炎夏做撒大绿,老屋无酷暑。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爸爸一走,我们家的宴席也散了。老屋从此变得冷清。妈妈很少做饭了,我们子女只得轮流回去陪她吃饭。再后来,发现妈妈经常说她的钱丢了,开始我们信以为真,次数越来越频繁,我们才发现她的大脑出问题了。一检查,确定为阿尔茨海默病。于是子女全动员,该采取的措施,该用的方法,该用的药……一切的手段,似乎等于零,最后还是没法留住妈妈。在爸爸走后一年多,妈妈也跟着走了。至此,老屋空荡荡。屋内的一切物件,去了它该去的地方。人去屋空,爸爸和妈妈的魂魄已无所寄处。现在,老五弟将室内装饰一新,再找不到老屋一丝的原貌,我坐在全新的沙发上,努力想像着老屋原有的样子,结果满脑子都是模糊的碎片,情感也一样碎得找不到依托。妻子一直没来看装修后的老屋,她心里清楚,再也找不到老屋熟悉的痕迹了。
老屋啊,老屋,你永远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