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德宏,长在德宏,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我都太熟悉了,就像熟悉我的亲人。她伴着我成长,与我耳鬓厮磨,我每天都浸泡在她的氲氤里,尽情地享受她的温柔,她的美丽。然而,在很长的时间里,我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却一味的麻木着。后来,是一位摄友改变了我对故乡的认知,换个角度重新审视故乡,才感觉到真是别有洞天。
那年,一位摄友来昆明出差,专程到芒市来看我。由于时间匆忙,我只能陪他在芒市城内转一转,第二天他就匆匆走了。几天后,他在新摄影网站上发表了一组芒市行的照片,使我非常震撼。他仅仅用了一个傍晚和一个早晨,却让大榕树(三棵树、树包塔)、竹林(勐巴娜西竹林)、奘房(菩提寺、五云寺)美轮美奂,而霞光云彩也变得五光十色,大气磅礴。他说,你们德宏太美了,随手就能抓拍到好片子。他说,内地的景点已被千千万万的摄影高手“嚼”了一遍又一遍,已经没有什么味道了,你们德宏不同,是一块摄影界待开发的处女地,拍一张是一张,都算“首发”,原汁原味。影友的启发,让我惊醒。我的心灵,像一个久别归来的孩子,我渴盼着换个角度,重新审视我的故乡——德宏。
为了摒弃“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的困惑,我努力培养自己敏锐的视角,我把自己置身在“外地人”的位置上,重新审视我的故乡。跟着摄友学审美,学摄影的技巧,努力提升自己的审美能力和摄影水平。开始意识到,要有效地把故乡的美传导出去,首先就要懂得外地人只喜欢什么。他们喜欢的是那清澈的河水穿城而过,鱼虾成群嬉戏,而不是被我们炫耀的这湖那湖的人工水库。是的,西湖、洞庭湖………那才叫湖呢。外地人喜欢的是那几十株一棵挨一棵的千年古榕,而不是将这些古榕砍倒修成一段笔直的大道。外地人喜欢的是原始森林、城中的鸟语花香,而不是满山的杂草、城中的高楼。
审美角度的改变,仿佛我的镜头也着了魔,频频记录下一幅幅精美的画面。《瑞丽江渔歌》,晚霞映照下的瑞丽江如一匹金色的绸缎,上面倒影着通红的夕阳,一位傣族宰弄抛出的渔网瞬间凝固在水面上,仿佛要网住那枚诱人的夕阳。《高原牧歌》,10月,盈江苏典的黄草坝,蓝天白云下,半绿半黄的草坡上牛羊悠然飘移,有的撤欢,有的食草;一棵棵古老而遒劲的刺黎树静静地站在那里,为这幅照片搭建了一个深邃的前框。如果不加注释,人们肯定会把这幅照片误认为是香格里拉的高原牧场呢。到了深冬,面粉似的撒一点薄雪,朦朦胧胧,更是含蓄得如诗如画。《景颇人家》,这幅照片拍的是盈江县景颇山上的木果寨。冬天的早晨,景颇老奶奶抱着孙子蹲在走廊上烤太阳,一条背黑肚白的四眼狗坐立在主人身旁,背景是油亮的柚木板壁(这是景颇人家“豪宅”的标志)怀里的小孙孙快乐的依依呀呀,而那条忠实的狗则安详地注视着前方。再看老人,她的脸上布满深壑似的皱纹,可是这些沧桑却无法掩盖老人幸福与满足的表情。《村口接新娘》,看到新娘在两名布宰(未成年的男孩)搀扶着来到村口,新郎家的接亲比郎(大嫂)便迎上去“讨价还价”,要买走新娘和随嫁品。场面是那样的热烈而快乐。这幅照片不仅展示了傣族婚嫁的习俗,而且也透视出今日农村傣族群众生活的富裕。
值得一提的是,一些被拍烂的题材,如景颇族的目瑙纵歌节、傣族的泼水节等,由于角度的改变,我的镜头终于还原出这些景观的“真实美丽”。而那些平时看上去平淡的景点,由于换了一个角度,也透视出了它蕴含的美。今年三月在勐戛拍摄的一组《麦子熟了》,那斑斓的色彩,让很多人误认为是东川的红土地,禁不住要感叹“想不到德宏也有这么美丽的地方”。换了审美的角度,尽管看似普通的景物,在镜头下也变得别有风味。
我庆幸自己换个角度品出了故乡的特质。有人说德宏美在她的四季如春,青山绿水,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空调不畅销,是个很好的佐证。有人说德宏美在她的饮食,不仅美在色香味,而且美在营养和药用价值搭配合理。有人说德宏美在她多姿多彩的民风民俗,还有那众多的民族节日。有人说德宏美在她婀娜的傣族卜少,剽悍的景颇小伙……而我换个角度品故乡,对她的美有了一种刻骨铭心的爱,从镜头下展现出来的美景,无不蕴含着深深的韵味?我有个表姐,在六十年代那个特殊的年份到了缅甸,如今的她已是花甲,膝下儿孙满堂。或许是人老了,思乡心更切。自从她在网上看到我后期发的照片,她格外兴奋。她在回帖中说,她不仅把我发的作品全部下载收藏,她说,现在她看到我发的这些照片时让她激动得热泪盈眶。那些表现故乡自然风光的照片,又把她带回到了童年的故乡,为了介绍给家人,她还在这些些照片下方用文字写下她熟知的今昔对比。她说,经常翻一翻这些照片,可以慰藉自己的思乡情结。读着表姐的回帖,我的眼睛也潮湿了,我的心为之颤动。
其实故乡的美已深深溶入我的血液。只是更多的时候,被我忽略了,见惯不觉得美了。一经换了角度,对故乡的美,不仅在用镜头表现时,有了截然不同的表现力,而且在写诗著文时,也多了意境的表现,从平凡中捕捉她的特质与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