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

       前两天，他接听了一个电话，给我撒了一个谎，就匆忙地出门了。我看着被他“呯”一声关上的家门，愣愣地站在客厅里，我真的弄不明白，我明明听见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却说是他的同事小赵，难道我连女人和男人的声音，都分辨不清楚吗？        

       我觉得他现在已修炼成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地步，当着面撒谎还装出一副很从容的样子，俨然把我当成了白痴。我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只是发呆地站在原地。  
       可是今天，我和他正在去旅游的路上，他的手机响了，第一遍他看了一眼，没有接，但他的表情很不自然。手机又响了一遍，他不理不睬地开车，响了第三遍，他有些惊慌失措。
       我心里明白，电话是那个女人打来的。
       在他手机还没有响第四遍之前，路边有一个公用厕所，我借故下车了。车与公共卫生间之间有一段距离，我走得很快，不想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不知啥滋味。
       我闪进卫生间，镜子里的我，已是泪流满面。从我体内发出一个声音：“男人是不能纵容的，你的纵容就是将他惯坏……你为什么不揭穿他？他是你的丈夫，你这个傻女人，你为什么要下车？你是猪头，猪头！”我痛苦极了，镜子里的我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头。
       那个声音好像很愤怒，在我体内咆哮起来：“他是你丈夫，你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有权利质问他。”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痛苦不堪的自己，心疼地对自己说：“我是他的妻子，他爱我的时候，我确实是他的妻子，现在他不爱我了，我就是他不掏钱的保姆，是他不用花电费的洗衣机……”的确，当爱情走到这一步，妻子就是一个洗衣机、一个万能的保姆。
        我知道他早已不爱我了，他连碰我一指头的情趣都没有了，他的爱已经从他的指尖滑向另一个女人的体内了，想想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我和他形如陌路，却又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他的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这是我的悲哀。
      “这只能说明——你是猪，你爱给他当不掏钱的保姆，你爱为他做美味佳肴，看看你那张被油烟熏黄了的脸，简直就是一个黄脸婆，你拿什么和那个狐狸精比？”那个声音不断在质问我。“是，我是猪，我就是放不下他，为了他，可以放弃我的一切。男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事业，他的工作忙，肠胃又不好，饮食上稍微不注意，就闹肚子痛……还有他的胆子小，害怕打雷闪电，有雷雨天的晚上，他总是睡不好。只要我在他的身边，他都会将头埋在我的怀里睡，这是十几年来保持的习惯，大多时候他就像我的孩子，他需要我的保护……”
      “行啦！你这个没出息的笨女人，笨猪，你心里满满地装着他，可是他心里装着别的女人。你躲在这儿哭鼻子，他却在那里和那个女人谈情说爱……”
     “谁叫我们的爱情变成了亲情呢？！”我不等那个声音说完，就冲着镜子咆哮起来。那个声音让我的情绪糟糕透了。
      “咚咚”有人在敲卫生间的门，我惊慌失措地打开水龙头，捧着“哗哗”的流水，洗净自己脸上的泪痕。
     回到车上，我装着比下车时还要高兴。我想用全部的好雅兴，和他度完这次假期，然后结束我们的婚姻。
      而他，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车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我们的心跳声。
       许久，他终于开口了：“看来，我们要回去了……”“好。”我没等他说完，就平静地答应了他。
       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小赵打电话，说单位有事情……”如果他不向我装腔作势地“解释”的话，我不会冲他发火。我最看不惯男人那虚伪的样子，男人往往敢做不敢当，一副狗熊样，还伪装成英雄。尤其是那些偷情的男人，他们哪个能对得起他们男子汉的称呼呢？一个一个只是偷偷摸摸的熊样。
       我看着他堂而皇之的样子，一下子火冒三丈：“你们单位人都死绝了，明知道我们去旅游，还要打电话骚扰你，这可是我们结婚15年的纪念日。”
      他理直气壮地说：“单位有事，谁还管你结婚纪念日不纪念日。”他伪装的真好，还来个恶人先告状，他去幽会，还闹得我成了不是人了。
      “把你的手机给我。”气得我肺都要炸了。
     “你要我手机干嘛？”他紧紧地捂着他的手机。
       “我打电话问问小赵，什么事情那么要紧，非要你回去，难道你们单位的人都死完了吗？”说着我就去抢他的手机。他哪能给我手机呀！我俩在车里开始抢，抢得两个人眼冒金星。
       他终于走了，手机摔在他的座位下面。我泣不成声地捡起已经面目全非的手机。看着手机，就像是看着我支离破碎的心，我的心和这个手机一样惨不忍睹。
     我决定跟踪他，我想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让他神魂颠倒。
      爱情已经付诸东流，婚姻也支离破碎了。
       我花一大笔钱找了一个私人侦探，用高科技跟踪他。在电脑上，我看见我的老公，冒着倾盆大雨，站在一座欧式豪宅的大门口，目不转睛地注视对面一扇窗子。他镇静自若、集中精力的样子，被雨淋成落汤鸡的样子，让我心疼又心酸。这就是从认识到现在，让我爱了19年，疼了19年的男人——我的丈夫。
        随着镜头，屋里的裴妮长发飘飘，亭亭玉立，真得很美，很高贵。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脸上发出柔和的光，轻轻地拍着，嘴里还哼着催眠曲，那神态让我这个女人都有些痴迷。我明白他为什么弃我而去，这样的一个女子，不仅容易让男人痴迷，还能让女人痴迷。
       雨中，他执著的样子，让我想起他追我时的情景，同样的执著，结果却是新人笑旧人哭的悲惨剧情。
       在这个世界上，我是最悲惨的人。
      于是，我决定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个没有爱的家，去我女儿上大学的城市。我虽然人老珠黄，没有事业、没有爱情，但还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我要用乐观的态度，改变我悲惨的命运，真正为自己好好活一把。
       岁月只能苍老我的容颜，它苍老不了我的精神，谁离了谁都能活。没有他，我深信会活得更好，因为我还有女儿这个生命支柱。
        当我拉着行李包，准备出门时，却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个曾经也有欢乐的家，心痛的感觉是用文字无法形容的。痛！只有我知道它的滋味。家已是人去楼空了，留恋只能给自己增加痛苦，我咬咬牙出了家门。
       在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司机报了地点，萎靡不振地靠在车座上。细心的司机给我递上一张纸巾，轻轻地说了一句：“擦擦您嘴角的血。”然后就悄无声息地开着车。
       纸巾上一抹殷红。
       咬破的嘴唇，微微地肿了起来。
        去机场的路上，我心里乱糟糟的，真的有点不放心他，那个女人能照顾好他的胃、照顾好他的身子吗？
     想到这儿，我有些生自己的气，从现在起，我和他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还牵挂他干嘛？！真是说起来很洒脱，做起来就拖泥带水。我在心里开始恨自己了。不想了，不想他了，既然放下就彻底地放下。
      到了机场，天空中零星飘着雨。
      阴沉沉的天，更是加深了我的悲痛。宽敞明亮的大厅，匆匆而过的陌生面孔，有着相同的表情——冷冰冰。我坐在角落，离登机还有一会儿。这一小段时间，让我觉得漫长，不想他也就没了牵挂，没了牵挂，就恨不得马上离开，心越急越觉得时间漫长。
       大厅的自动玻璃门，缓缓打开，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就像电视剧里的场景一样，他急急忙忙，四处寻找。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人公，就是现实里的他和我，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我有些眩晕。
      我按捺住激动不已的心情，默默地坐着，看着他消瘦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他比以前苍老了许多，漂亮的女人更能伤男人的身子，他疲惫不堪的样子，更证明了这一点。这次，我没有同情和怜惜他，那是他自作自受。
       他找到了我。我们平静地坐着，突然感觉我和他之间，没了亲情感。我知道我们这一次彻底完了。
       他先开口：“你要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冰冷地说。
      “老婆……”
      “打住，我不是你老婆，离婚协议在你的书桌上，你签个字。”
      “老婆，你误解了，我和裴妮只是工作关系。”
      “你不要自圆其说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他将我拉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对着我的耳朵小声地说：“裴妮，是我们一个重要的线人，以前是阿勇负责保护她，前一段时间阿勇牺牲了，这件事只有我和杨局长知情，现在只有我去保护他们了，这两天她家小不点生病了……”
       说着，他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