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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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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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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苏北农村度过的。那时候,父亲在外地谋事,母亲独自在家操持。面对生活的困难,母亲从不抱怨,只常说一句话:老天饿不死瞎鹰。

在那半饥半饱的年月里,人们的胃口出奇的大,嘴巴出奇的馋,我们姊妹几个天天巴望着母亲能给我们做点好吃的。为了一张张小馋嘴,母亲总能想出很多办法,把最普通的食材做出诱人的滋味。

早春时节,母亲常常一大早就挎上她自己编的柳条篮子,迎着料峭的晨风,去麦田里挖荠菜。拨开薄雪,一簇簇荠菜挤在麦苗的间隙里生长着。母亲握着锃亮的小铁铲,轻快地将它们一株株连根剜起。不一会儿,她便挎着满满的一篮子嫩绿回来了。紧接着便是推磨,生火,摊煎饼。我们姊妹几个蹲在大铁鏊子边,争着品尝又香又脆的荠菜煎饼。鏊子下面,麦秸哔哔剥剥地燃烧着,映红了母亲微黑的脸庞。

秋天吃南瓜时,母亲总要把种子从瓜瓤里掏出来,并不用水洗,而是连着橘红色的汁水均匀地抹在瓦片上,任凭秋阳晒秋风吹,晾干之后收集在布口袋里,挂在廊檐下。到了年三十,母亲微笑着取下足足半口袋的南瓜种子,放到铁锅里翻炒至八成熟。于是,在整个正月里,我们天天都能嗑得满口南瓜香。

孩子愁养不愁长,姊妹几个的衣服和鞋子不知不觉就小了。

母亲能把一台老掉牙的缝纫机踩得飞快,一件衣服,常常是大姐穿过二姐穿,二姐穿过改给我穿。因为学校粗糙的桌椅,我上衣的胳膊肘和裤子的屁股部位经常被磨出窟窿。又因为贪玩,裤子也经常被撕成开档裤。因此,母亲不得不经常要给我补衣服。有一件外套,左胳膊肘磨破了一个窟窿,母亲就剪了一片椭圆形的厚布料补上去。我穿在身上,她从背后左看又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突然,她似乎想出了什么办法,亲自把我的外套脱了,比照布头上留下的椭圆又剪了一片椭圆,缝在右胳膊肘上。然后才满意地笑着说:“还是这样好看些。”多年之后,大街小巷流行了一种休闲外套,两个胳膊肘就打了椭圆形的补丁。母亲和现代服装设计师恍若隔世,可有趣的是,大师们的创意竟然和母亲当年为我补衣服的灵感不谋而合。

对于鞋子,母亲从不让我们轮着穿。她说旧鞋子认脚,别人穿了不舒服。所以,为了我们的脚,母亲又练就了做鞋的好手艺。她能熟练地剪出我们每个人的鞋样子;她能用碎布头纳出结实的千层底;她甚至还能用麻绳、芦花、鸡毛编出暖和的“毛翁”(相当于现在的保暖鞋)……

为了补贴家用,母亲在院子西南角搭建了一排鸡舍。

一天夜里,几声狗叫之后,母亲赶紧起床,叫醒我们打着手电筒一块跑出去。原来,鸡舍被黄鼠狼偷袭了。母亲清点数目,一只不少。仔细看时,却发现有一只鸡的脖子被咬破了一大块。

“这下怎么办?”大姐着急地问。

“看来活不成喽!”二姐打了个哈欠答道。

“要不明天炖了吃?”我抬眼看看母亲。

“不是不能吃,可眼看就要开窝了!”母亲心疼地说。

然后,她连忙把鸡抱回屋,仔细查看了伤口,庆幸地说:“只是皮外伤,你们把鸡摁住,我想办法去!”说罢,她竟拿来针线,开始给鸡缝合伤口。天哪!母亲真是太神了,居然能给鸡做外科手术!后来,那只鸡竟渐渐好了起来,而且下蛋并不比别的鸡少。

困难的生活并不意味着总是愁眉苦脸,母亲也能给我们带来很多快乐。她教我们摘苇叶卷口哨,嚼面筋粘知了,折秫秸做眼镜,糊纸灯闹元宵……

母亲生于抗战初期的1939年,三岁上就没了娘,她从小所经历的困难是我所不敢想象的。如今,困难的日子早已远去,母亲有幸熬到了幸福的新世纪,她的许多办法早已无用武之地了,她说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读过书。其实,无论社会如何发展,每一段人生都会遇到许多困难。我相信:只要像母亲那样本分、坚定、乐观,勤快地使用好自己的头脑和手脚,办法就总比困难多。

                                    刊发于《创新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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