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源人爱喝茶,乡人把喝茶叫做“开壶”。
“来了!开壶吧?”不管你是否同意,主人说话间便会将茶桶里茶叶麻利地捏入茶壶,用暖瓶里开水一冲,茶在水中一飘一闷,旋即倒入杯中回壶,略闷再倒入茶杯,一盏清香扑鼻的淡黄色茶水便呈现在客人面前。娴熟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在沁源城乡,只要有客人到来,无论何时主人通常都会以茶相待。主人的热情恰似那杯中散发着热气的茶水,温馨又有点甜,让人顿生“宾至如归”之感。
其实,沁源历史上并不产茶,无论是最早的明代万历版县志,还是民国版的县志,不仅在物产中均无记载,就是在民俗中也鲜提及。
当然,古时沁源人也喝茶,但那只是达官显贵的奢侈,富家豪门的排面,这从一些家庭摆放的茶壶上可以看出。但是他们什么时候喝?喝什么茶?现在无从知晓,无从考证。记得并不富裕的我姥爷家就有一把白底蓝花的粗笨茶壶,平时就是个摆件,只有到了夏日,姥爷才会把春天在山中采摘晾晒好的杜采子花泡入已现裂纹钉有铆钉的壶中,端着坐在大门口房檐下的石阶上,边纳凉边聊天,间或以嘴对壶嘴去吸吮。印象中,那种茶微苦,味道里弥漫着一种淡淡清香。老人们说,那茶下火。
印象中沁源大众喝茶历史并不久远。
记得改革开放以前,人们也偶尔喝茶,那茶是大叶茶。只有在有人家办喜事时才用大锅熬一锅,然后用马勺舀到碗里端给客人。村里的供销社也卖茶,是那种装在大竹筐里的云南沱茶,可几乎无人问津,总见货物一动不动。这也难怪,茶可以静心、静神,历来被帝王将相、文人墨客看作是修身养性的东西,是一种高雅精神的寄托。更重要的是,茶还具有一定的消食功能。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谁敢用昂贵的茶去消那肚里清汤寡水的饭食呢?
沁源大众开始喝茶,据说始于东南乡。东南乡是沁源人对于法中乡一带的特称。这里地处沁源东南部,毗邻屯留,居住者大多是历史上从河南、河北、山东、安徽等地逃荒而来的百姓。他们迤逦至此,见山林茂密,土地肥沃,人迹罕至,遂安营扎寨,开荒种地,逐步成为一方丰衣足食者。也由于他们吃苦耐劳,能受能干,一日劳作下来需要喝茶解乏,提振精神,因此便有了喝茶之俗。他们喝茶,必是酽酽的、烫烫的。乡间有个传说,某地一人在集市买了法中人的一头牛,回去次日便无精打采,几日后奄奄一息,他以为受骗买到病牛,便拉牛找到卖家理论。卖家听后一头雾水,怎么好好的牛一下子病了?左瞧右看也不知是何毛病。买家走后,主人将牛拉到牛圈喂食。牛吃后顿时来了精神,体健如故。主人看看牛槽中的茶叶,恍然大悟。原来,主人每天喝茶后都将茶叶渣倒入槽里喂牛,天长日久,牛吃茶叶也成瘾;没有茶叶吃,犹如大烟鬼没有大烟抽。故事真伪难辨,权当聊博一哂。
沁源大众喝茶,是改革开放之后。日子富了,生活好了,从“早上煮蛋蛋,中午切箭箭,晚上吃了顿改善饭,蛮几切成两瓣瓣”到“早上两颗蛋、中午一顿面,晚上二两半”,茶也随之走入寻常百姓家,走入年轻一代的生活。
年轻人喝茶,没有什么讲究。刚开始喝的是花茶,晋阳一号,一袋也就是一元左右。一有闲暇,一人招呼,伙伴们就会聚到某家一起开壶。一壶茶,边冲边倒边喝,边海阔天空闲聊,会从黄色喝到白色,从午后聊到傍晚,被人笑为“饮驴”。这话固然难听,但不可否认许多人的友情正是在这种“饮驴”式的开壶中建立起来的。时隔多年回想起来,依然感到温馨万分意味十足。
天热,大家坐在树荫下、屋檐下喝,解暑消渴;天冷,大家围炉而坐,去寒暖身;闲暇,聚集一起边喝边聊;忙时,各自为阵独自品茗。公家开会,桌上的水杯也润物无声地由白水变为茶水。饮茶,似乎成为一种时尚,一种习俗。乡间饭市上,经常可以看到一手端碗一手提茶的汉子,吃罢饭就接着开壶,接着“倒歇歇”(聊天)。最有画面感的是冬日,雪后,几个村人围炉而座,用滚不噠噠的开水,冲一壶浓浓的大叶茶,在烟气氤氲里,慢慢的品,悠悠的聊。海阔天空的撇打,东南西北的拉扯,民间故事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诞生,在口口交谈中流传。
我曾经听商业部门的一个领导讲,上世纪八十年代,人口不众收入不多的沁源县烟酒茶销售量却在长治市名列前茅,不能不说是一个特殊的经济现象。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发展,沁源人渐渐打开山门走出山外,见多了,识广了,喝茶的兴趣越来越浓,喝茶的种类越来越多,喝茶的方式越来越讲究。“红茶”“绿茶”“白茶”“青茶”“黄茶”“黑茶”,“龙井”“普洱”“毛尖”“铁观音”“太平猴魁”,不胜枚举。茶叶,茶杯,茶壶,业已成为每一个家庭的必备之物。现在年轻人,一成家都会购买茶盘、茶吧、茶碗、茶海、茶道、茶洗、茶巾、公道杯、飘逸杯之类的茶具。街头的茶叶店也日渐增多,甚至出现了茶舍,开展了茶艺培训。在梦幻灯光下、曼妙音乐里,款款温杯、取茶、赏茶、冲泡、闻香、品尝,真是嗅着袅袅茶香的一种独特享受。
如今的沁源人,也开始制茶了。利用山中天然资源,制作出了黄芪茶、蒲公英根茶、酸枣叶茶、将军茶、连翘茶、党参茶,销路也还不错。交口乡长征村,因为种植药材建成“蒲公英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