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

“孙大夫，能不能请你给我的儿子看看，我儿子小宝身体很差，我们看了很多地方的医生都治不好。”

张阿宝看着孙起神不住地给周围的邻居按摩、拔罐、刮痧、针灸，治好了很多人，心中又泛起了希望之光。

等把现场的病人都已经施治完毕，孙起神的额头泛起了细密的汗珠。

“孙大夫……”张阿宝又欲张嘴，被孙起神拦住了。

“这位张大哥，我只不过是一名游医，而且，我不是儿科医生。所以，你应该带着你的儿子去找儿科医生。”孙起神看到一位瘦弱的汉子询问，抱歉地说道。

“孙大夫，我们真的找了很多很多医生，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还是看不好啊！”张阿宝嚎啕大哭，无助地跪在了地上。

“孙大夫，你就去他家看看吧，那个孩子太可怜了，从生下来以后，就一直没好过。”一个好心的邻居大妈劝道。

其他几个病人也都附和着说道：“孙大夫，你去看看吧……”

既然推不掉，就勉强去看看呗。孙起神收拾好了工具，拎了箱子，跟着到了张阿宝家中。

用家徒四壁来描绘张阿宝的家，算是非常精准。土墙、茅屋、四处漏风，如果下雨……

孙起神不敢再往下想。只见一个中年女子搀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走了出来。说是中年女子，因为这位妇女面黄肌瘦，身材单薄，其实还不到三十岁。

“孙大夫，这是我的老婆翠花。”张阿宝介绍道。

孙起身看到翠花把孩子放在了地上，孩子想站起来，由于四肢无力，又跌倒在地。

“孙大夫，这就是我的孩子张小宝。”张阿宝说道：“小宝，快来见过孙大夫，这下你有救了！”

张小宝想再次站起，但仍是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孙起神立即伸手右手，握住了张小宝的左手，慢慢地走到了一个破木桌子旁边。

孙起身看着张小宝黄中带青的脸庞，颧骨外露，脸上根本没有肉。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看到自己竟然发出了微弱的亮光！

孙起神不由得眼眶湿润，闭着眼睛给孩子做了脉诊。

孩子瘦弱的手臂上，孙起神根本找不到脉象。失色、失肉、失神，这孩子还有什么希望？

可是，怎么告诉这可怜的一家三口？孙起神硬是把自己的眼泪逼了回去。

“孙大夫，小宝的病怎么样？”张阿宝哑声询问。他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病入膏肓，但是作为父母，永远都不会放弃的。

“他叫张小宝是吧？”孙起神问道。

“是的孙大夫。”翠花赶紧说道。

“叫狗剩吧，好养活。”孙起神建议道。

“好、好，小宝，你以后就叫狗剩儿了！”张阿宝兴奋地说道。

翠花也知道孙起神是为孩子好，名字虽然难听，但是活命更重要，于是也拼命地点头。

“给孩子吃一点地下长的东西吧。五色、五味都要吃一点。比如地黄、山芋、芋头等等。黑色的食物也可以吃一点，补肾。”孙起神建议道。

“孙大夫，要吃点什么药呢？”张阿宝不放心。

“我不开药，也不卖药。狗剩，你好好地长大，孙叔叔过20年再来看你，那时候，孙叔叔就可以把你的病完全治好了。”

狗剩点了点头，说道：“孙、孙叔叔，我、我等你……”

张阿宝把孙起神拉到了旁边问道：“孙大夫，现在不能治吗？”

孙起神摇了摇头，说道：“孩子太小了，五脏六腑都还没成形，我无法医治。”

看着张阿宝呆呆地站在原地，孙起神知道这个孩子活下去的希望已经不大，赶紧拎着自己的箱子走了。

张阿宝和翠花见孙起神如此说，心中也就放弃了治疗的希望，只是找了一些地下生长的果实，经常一起熬粥给狗剩吃。

狗剩的身体却逐渐硬朗了起来，竟然跟着同龄的孩子上学了！

当一些同学骂他“痨病鬼”的时候，狗剩只是笑笑，分辩道：“孙神医说20年以后再来给我治病的，到时候我就是个健康人了！”

上大学的时候，同学们纷纷谈起了恋爱，狗剩却紧锁自己的心房。

有个同班的女同学喜欢他，狗剩说道：“书怡，等我孙叔叔把我完全治好以后，我再和你谈恋爱。”

那个叫书怡的女孩顿时热泪盈眶，因为她更加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小名“狗剩”的男孩，是一个负责人的男人！

直到大学毕业，孙起神都没出现过。

张阿宝一家甚是失望。

晚上聊天的时候，翠花担心地说道：“他爸，你说那个孙起神孙神医当年是不是骗我们的？当年他说二十年后来给狗剩治病，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二十一年都过去了，他还是没来。”

张阿宝内心也是很焦急，但是安慰道：“翠花，孙神医现在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神医了，他老人家肯定很忙，抽不出时间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唉，当年没有问孙神医的地址，否则我们现在可以带着狗剩一起去找他。”翠花叹了口气。

“翠花，别瞎想了，睡吧。咱狗剩虽然仍是很单薄，但也总算长大了。”

狗剩毕业后到了一家农场当技术员。

书怡知道后，也跟了过去。

这天晚上，月亮很亮，月光照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甚是温柔。

“书怡，我跟你说过了多少次，等我身体完全康复以后再和你谈恋爱。”

“狗剩，我就是过来等你的。一旦孙神医到了，治好了你的病，我立马跟你谈恋爱！”书怡笑道。

狗剩叹了口气，说道：“或许孙神医不会来找我了。”

“那我们俩一起去找孙神医！”

“我们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儿呢！”

狗剩坐在书怡的身旁，掐着地里的野草，一段，两段……

“张小宝，小宝、狗剩！你父母过来找你了！”农场场长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

狗剩站了起来，迎着月光，看到厂长带着两个人，蹒跚而来，依稀便是自己的父母。

狗剩赶紧走了过去，责问道：“爸、妈，什么事情不能白天说，怎么晚上跑了过来，出了事怎么办？”

翠花拉住儿子的手，说道：“狗剩，孙神医来、来看你了！”

“孙神医来、来了？”狗剩也激动得结巴了，竟然忘记了介绍书怡给父母认识。

场长的办公室里，狗剩看到了一个身材微胖、满脸红光的中年人。

而办公室的门口，停着一辆豪华轿车。

张阿宝怒道：“狗剩，还不给你孙叔叔磕头！”

“你就是孙神医？”狗剩愣在了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狗剩觉得自己看到的肯定是一位上市公司老板，而不是当年那个做游医且有些瘦弱沧桑的孙起神！

那个中年人伸出了手，说道：“狗剩，得知你健康成长，孙叔叔很高兴。孙叔叔后来因为没有资格证，就没有做医生了。好在我运气好，赶上了好时代，开办了一家药材公司，现在已经上市了。我每天都很忙，但是我一直没有忘记二十一年前的那个诺言。今天我找到了你家里，你父母连夜把我带了过来找你。”

狗剩激动地握住了孙起神的手，哽咽道：“孙叔叔，我每天都在盼着你啊！”

“孙叔叔，您再给我把个脉，看我能不能谈恋爱！”狗剩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孙起神眯缝着双眼，仔细地权衡着狗剩的脉搏。就在张眼的一刹那，孙起神看到了门外站着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孩！

“狗剩，你可以叫‘张小宝’了。你的五脏六腑已经恢复了正常，阴阳平衡，你是一个健康人，你可以谈恋爱了。”孙起神语音柔和。

“叔叔，你可以永远叫我‘狗剩’，好养活！”

狗剩话音一落，立即冲出了门，紧紧地抱住了书怡。

孙起神啜了一口场长端过来的茶。他清楚地知道，治好狗剩的，是自己当初留给他们的一个希望，而不是药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