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一位如母亲般的老师,一辈子扎根奉献山村教育事业!
(一)
对赵老师最初的记忆要追忆到还没上学的年龄,那时哥哥刚上一年级,老师就是赵老师。赵老师那时候还很年轻,个子很高,欣长的身材,白净的面容,两个深圆圆酒窝常挂着和蔼的微笑。赵老师有个儿子,和我同岁,赵老师夫妻二人都是教师,她四五岁的儿子便经常被赵老师带到学校。赵老师一边给学生上课,一边照顾自己的孩子。
九十年代末的农村,小孩子都是放养,赵老师夫妻二人原本和我父母关系十分要好,一次家访,看到我和他儿子年龄相仿,整日在院子里疯跑,便提议父亲让我哥哥上学把我也带到学校和他儿子一起玩耍。从此,我便在未到上学的年龄提前进入了学校。那个年代,农村一般是没有幼儿园或者学前班的,小孩子读书都是直接从一年级读起。在赵老师的提议下,我和她儿子算是我们那个村唯一个享受过学前教育的孩子。
村小的校园不大,一面围墙、三面是三排土墙房子,环围成一个四合院,就是校园。校门外有一块空旷的坝子,是村小的操场。校园和操场都是我和赵老师儿子的游乐场,我们整天一起玩沙子,掏鸟窝,捉迷藏,到旁边的小河里摸鱼虾,赵老师经常会在上课的间隙来看看我们,叮嘱我们不要跑太远和注意安全。有时,赵老师也会把我们带到教室,要求我们坐在教室后面,和一年级的哥哥姐姐们一起跟她学习,在教室的赵老师非常严厉,我和他儿子是绝对不敢在课堂捣乱的,都乖乖的坐着。
(二)
转眼,我也到了上一年级的年级,我的老师还是赵老师。记得当时村小有五个年级,三个老师,赵老师教一、二年级,另外两名男老师分别教三、四年级和五年级。从此,我和哥哥的老师都是赵老师。
赵老师不是我们哪里的人,是汉中市郊区某个县的,操一口外地腔,说话语速很快。因为爱情或者什么原因,她跟着他丈夫一起回到我们那个山村当了一名小学教师。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教室是分开的,每个班大概二十来个学生,赵老师既教语文、也教数学,还兼音乐、美术、体育老、思政师。在我幼年的记忆里,赵老师的课是非常生动有意思的,比如讲到语文课本上的乌鸦喝水,赵老师会把我们带到校园里,找一些瓶子和石子,一边给我们将课文,一边让同学们学乌鸦喝水。在春天或者秋天,雨过天晴或者阳光明媚的午后,赵老师会把我们带到学校后面的山坡上,教我们观察树上花儿,冒出新芽的小草和叽叽喳喳的鸟儿。
我们村是一个三山夹两沟的地形,人民分散居住在山沟两旁的山坡上,无数股山泉水从山坡上流下来汇聚到山沟,形成了两条河流,河流在学校前面的又汇聚成一条河流,长年经久不息的流淌着。那时村上还没完全通公路,一些学生们回家要趟过河沟。每年夏季山洪暴发和冬天下雪结冰的时候,上学放学都是赵老师最操心、最忙碌的时候。有的家长有时忙于农活,忘记了接送孩子的时间,放学赵老师就得把没家长接送的学生按三个回家的方向分别一个个安全送回家,家远的学生离学校最远有十几公里,赵老师经常从下午三点过学校放学就开始护送学生回家,往返无数趟,经常要跋山涉水往返几十公里山路。对忘记接送孩子的家长,赵老师也从不抱怨,笑呵呵的与家长开个玩笑、关心哈家长们的农活或者简单聊聊孩子的学习情况,又急噗噗的赶往学校护送另外的孩子。
(三)
那时村小的辍学率很高,我上五年级的时候,班里已经只有十来个学生了,加上教师的减少,村小的五年级便撤并到了镇上的中心学校。中心学校六个年级,五六年级的学生来自镇上十来个不同的村子,学生都背上米和咸菜寄宿在学校,每周末回家一趟,那时我大概10左右岁的样子,幸运的是我的老师还是赵老师。
五年级大概有60多个学生,挤在一间很大教室里,共有2个老师,分别教语文和数学,赵老师是我们班主任兼语文老师。60来个学生除学校附近村子一二十多个孩子走读外,其余的学生都是寄宿。当时的学校住宿条件非常简陋,在教师宿舍后面的空地上,沿着教师宿舍的屋檐临时搭建了一排房子,房子中间用木板隔开,半边是女生宿舍,半边是男生宿舍,地面上铺一通排木板,三四十个学生挤在一起,每个学生各自带一床被子,两个学生睡一起,一床用来做褥子,一床用来做被子。每个学生还背一个大木头箱子,并排放在床的对面,箱子里放着学生一周的米和咸菜。
虽然在农村大多数孩子都较早的帮父母分担家务,倒也没有城里孩子那么娇贵。但毕竟一个个10来岁的孩子,独立在学校寄宿生活,还是有很多的困难和不放心。赵老师比在我们村小更辛苦了,经常我们半夜醒来,会发现赵老师正在我们的宿舍,把学生蹬掉的被子一个个盖好。几个年龄较小的学生,经常尿床,赵老师每晚半夜查宿舍时,还不忘摸摸学生们的屁股底下,如果发现有学生尿床了,赵老师会把自己干净的褥子拿来给学生们换上,赵老师的褥子也常常被同学尿湿,经常在操场边的晾衣绳上会看到赵老师在晾晒褥子。
(四)
九十年代末的农村学校,学生有一堂必修课,勤工俭学,学校每年会按照班级给每个学生下达30元钱左右的勤工俭学任务,并明确规定这几十块钱学生是不能从家里直接拿,要靠学生自己劳动来创造,勤工俭学的任务往往都在春天或者秋天。
在当时的农村,学生能挣到钱的门路很少,多是帮一些没有劳动力的农户排小秧,或者到附近的茶厂采茶,到山上采摘一些野药材出售,获得一些微弱的报酬。这时候,赵老师又成为了我们班的包工头,在勤工俭学前一周,她要跑遍附近的村落和茶厂,联系业务。当然,勤工俭学的一周时间也是学生们最喜欢、最欢快的一周,不用坐在沉闷的教室里,相比学习,山里的孩子更情愿劳动。
勤工俭学开始后的每天早晨,在学校吃完早餐后,赵老师会把全班同学集中到教室前面的空地上,按个子年龄大小搭配分好组,安排好当天的劳动任务。然后带着学生前往农户或者茶厂完成一天的劳动任务,赵老师这个时候也是最操心的,一路上会不断叮嘱学生们不能去破坏农民的农作物和注意安全。
勤工俭学最深的一次记忆是一次在赵老师老家对面山坳立一户农家排小秧,那户农家距离学校大约15公里的山路,一共大概10多斤水稻种子秧苗的排秧任务,排完一斤水稻种子秧苗大概12块钱左右的报酬。
一般平常像这么远路程的劳动任务,早上赵老师都是安排食堂给学生蒸了一大筐馒头和咸菜带上作为午饭的,那天快到午饭的时候,两个个子大的同学去给同学抬馒头筐,因田坎太滑,两个学生一下摔倒了烂泥田里,一筐馒头也全部摔倒了烂泥田里,学生的午饭顿时泡了汤。
下午还有一下午的劳动任务,赵老师赶紧去跟那户农家交涉,希望那户农家能给学生做顿便饭,最终在每斤水稻秧苗价格少2块钱的基础上,那户农家答应给学生提供一顿简易午饭。可那户农家实在太低估小孩子们的肚子了,中午饭做的特别少,菜也是青菜煮的粉条,学生根本就没有吃饱,下午排完秧都快五点钟了,学生们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本来赵老师还期望能否再少点钱,央求主家再给学生们做点吃的,无赖那户人家嫌麻烦,直接付了钱,溜之大吉了。
回学校还要走十几公里山路,学生们劳动一天后,哪还有体力,望着学生们一个饥饿劳累的眼神,赵老师便把学生带到对面山上她的老家,夫妻都是教师的赵老师平时应该很少回老家的,老家当时也没有营务庄家,家里没米没菜,赵老师急噗噗的跑遍了邻居借来了米和菜,又安排几个年龄大的同学捡了些柴禾,打扫锅灶,亲自为学生们做了一顿香喷喷的饭菜,在我们班同学的记忆里,我相信那都是吃的最香、最温暖的一顿饭菜。
(五)
在我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赵老师又调到镇上中学,成为了我的政治老师。当时农民都不富裕,对孩子教育的重视程度普遍不高,加上当时学校教育质量落后,一年初三的学生考不上几个高中。多数学生上到初二都被父母或者自愿辍学了,纷纷外出打工或回家务农。我清楚记得赵老师给我们上第一堂政治课的情形,走进教室的赵老师看到少了很多学生的初中课堂,并没有像常规一样打开课本给同学们上课,而是在教室来回走着,一个个询问起她曾经教过还坐在教室里的学生,是否知道那些辍学同学是啥子原因没来继续上学了,或者没上学又去了哪里?过了一周惊奇的发现,几个上完初一刚刚辍学在家的同学又回到了课堂。
赵老师对我的关心和关爱一直是一如既往的,经常在上完晚自习后,会单独把我和几个同学叫到她的办公室,为我们补习一会功课。当我们在学校生病的时候,会像母亲一样给我们泡一杯糖开水,叮嘱我们及时吃药,或者打一盆热水,让我们洗个热水脚再回宿舍睡觉。初中住校学生的伙食是极差的,每周都是自带咸菜,赵老师经常会在周三四炖上一大锅五花肉,端到宿舍给住校同学们改善伙食。
(六)
到县城上了高中后,见到赵老师的次数少了,只有寒暑假回家或者赵老师来高中学校看他儿子的时候,会见到赵老师,每次见到赵老师,赵老师对我的学习生活情况非常的关心,总是千叮万嘱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赵老师后来一直在我们那个镇上的中学教书,听说她后来带的课程很多,有政治、有语文、有数学。上大学的后寒暑假,每年回家总能见到赵老师,每次会和赵老师聊很久,聊我的大学生活,聊赵老师的工作,聊我和他儿子的友谊,不善言辞、腼腆的我每次见到赵老师话总是格外多。
最后一次见到赵老师,是一次国庆假期回老家,当时赵老师已经退休,在县城里给她女儿带孩子,刚好国庆回老家看她还在老家小学当老师的丈夫。赵老师的头发当时已经花白,慈祥的脸上挂满了一道道皱纹,但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走起路来依旧像一整风一样。那次依旧和赵老师聊了很多,聊她的外孙和儿子,聊我的工作生活,老师的笑容依旧慈祥,语言依旧宽容温暖。
可令我万万没想到是那次竟然是和赵老师永别,第二年清明节前后,传来悲痛的噩耗,赵老师突发疾病逝世,操劳一辈子,本来正该好好享受生活、好好休息的年纪,却突然离开了。多好的老师呀,一位如母亲般的老师,多么爱学生的一位老师呀,一辈子扎根山村、贡献山村教育事业,一辈子为学生操劳,一辈子忠于她最热爱的教育事业,一辈子甘愿充当山里学生的绿叶,是您谆谆善诱、大爱无私的教导把我们这样的山村的孩子送出了大山,是您点亮了我们的翅膀,给了我们一片自由飞翔的天空。
永远想念您,母亲般的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