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关位于古城淮安老城区东北角,我和下关结缘已整整三十年。
和许多人一样,以前总认为下关是一个杀猪宰牛、发皮肚、做毛刷的集中地,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1990年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城东乡上班,四年时间,经常性地穿梭于下关老街,耳濡目染,终于为只有两三米宽的狭窄街道竟然蕴藏着如此厚重的下关文化,承载着如此繁华的下关经济而赞叹不已。黑底白字的招牌、旁逸斜出的店幌、光滑闪亮的青石地面,人们或肩挑、或手推、或车载,热闹的集市让人不禁产生如入《清明上河图》般的梦幻之感。
2019年年底,我住进了位于下关社区的新城市广场小区,成为一个形式上的下关人,而对下关的骨子里仍然是一知半解,浮于表面。
每天傍晚,夕阳西下后,总喜欢和妻子在东西向的下关路上散步,到达仁义下关市民广场的东北角时都会看到一尊塑像:年轻的小战士身着戎装,手执钢枪,冲锋状张口高呼,我们似乎可以听到沙场的隆隆炮火声、似乎可以看到硝烟的漫天飞扬。他就是下关籍烈士杨善文,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他献出了年仅二十岁的年轻生命,现如今“他”已成为下关的标志性塑像,勤劳善良的下关人更是记住了这个不朽的名字—杨善文。
五月中旬随采风团赴下关采风,遇到了“相识”好久的微友老王。老王不老,四十出头,“老王”是大家对他的尊称。老王头发短平,非常精干的样子。老王是下关乡贤,事业有成、文采卓尔不群,正是在他和另外几位下关有识人士的积极倡导下,才促成《下关史话》石破天惊般的迅速面世。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有为之人,张口闭口谦逊有礼,让人从心底深处感到温暖舒服,也让我对下关人的印象进一步得到了发酵和升华。
采风当日中午在“金山饭店”吃了工作用餐。楼梯口偶遇一个端着菜盘的年轻人,长相酷似老板,便打招呼说:“二老板辛苦啊!”
“不辛苦不辛苦,我不是二老板!”
“你不是李总大公子吗?”
“是的。但在我们店里没有老板,只有服务员。我们要发扬店小二精神,让每一位顾客满意才是我们最高兴的事!”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寻思:难怪饭店开了整整三十年!或许这样的美食文化才是人家久盛不衰的经营之道吧。
出了饭店向西走了大约一百米左右,看到了停放着好几辆垃圾车的垃圾中转站。我好奇地走了进去。
偌大一个中转站的操作间就一个工作人员,她姓王,脸色清秀。年已五十的王师傅不停地按动按钮,千斤顶忽上忽下。一辆辆满载垃圾的车辆将垃圾倒进槽内,随着千斤顶的上下被压缩。又一车垃圾倒了进来,王师傅赶忙说:“快离远一些,灰尘很大!”垃圾哗啦啦倒进了压缩槽,她拿起铁铲将外溢的垃圾用力铲了进去,恰巧有一大捆蒲菜外皮落在了外边,她立即和另一个清洁工抬着扔到槽内,她那瘦削的身影显然是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意外的是捆绑用的带子突然断了,蒲菜皮夹杂着其他垃圾落的她们满身都是。没想到随之而来的竟然是王师傅那很靓的笑声。此时有好几只苍蝇向我飞来,我赶忙挥手赶走了它们。
驻足有半个小时,王师傅就这样不停地忙碌了半个小时。我抽空插话:“你也真够辛苦的啊,可能回家还得忙活吧?”她眉头微微蹙动了一下:“没办法啊,工作和家庭不能两头兼顾,只好让家里人多辛苦了!”我没有再问,深怕惊扰了王师傅藏在内心深处的苦楚。
前几日朋友小聚,酒后夜已渐深,害怕友人酒多误事,于是打车送他回家,当我乘车回到小区门口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出头。此时手机早已没电,摸摸口袋身无分文。尴尬之际,一个微胖的保安师傅走了过来,毫不犹豫掏出了三十元钱帮我付了车费。说实话每天进出小区都很匆忙,和这些师傅全都非常陌生。第三天当我把钱送去时,师傅连声说:“你看你,没人和你要啊!”听着他那爽朗的笑声,我不由得为有这样的小区、这样的保安暗自窃喜起来。
父亲节那天早晨,我又一次漫步镇下关路上,看着熟悉的建筑,目睹熟悉的身影,我突然醒悟,下关这一叶扁舟在岁月的长河中乘风破浪平稳航行了两千五百余年,现如今,社区的环境越来越美,人民群众的生活越来越好,不就是因为有着无数像老王这样留名的、无名的下关人吗?他(她)们在各自的岗位上默默奉献着,为下关的发展注入了连绵不绝的源泉和动力。想到这儿,许许多多下关人的形象立刻在我的脑海中变得鲜活起来,我不再晨炼,转身向自家小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