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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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又到了一年的考研季预报名时期。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年关注，仍是满怀期待却又夹杂担忧。去年的分数线涨了十几分，眺望研究生院校白砖大门，好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我期待考研。毕业当年的计划就是参与考研。想法很简单：做了十来年的学生，突然要求职就业，没想好，不习惯。不如争取一个缓冲的余地，也许添补上研究生的阅历，边走边看，对未来的发展思路认识会更加清晰。于是，既然下定决心，定当竭尽全力。也是真的努力，无论是收集资料、看课程、写习题，还是报暑假班、去异地集训。背负行李，行程百里。一步一个脚印，每天的清晨充盈着希望，日常满足又安逸。
我满怀信心。正如绝大多数同伴，书生意气壮志豪情。志当存高远，谁又不想见见广阔的天地？对高分名校充满向往，满心欢喜幻想着自己会是那个百分之一。填报学校时，我几乎没有犹豫。凭借前几个月稳定有序的日常学习，我忽略了本科院校往年的录取水平，忽略了名牌高校水涨船高的分数线和竞争力。一腔热血，金戈铁马，一副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士气。确认、审核、生成报名号码，一切尘埃落定。
我担忧考研。当真题试卷永远达不到高分的作答水平，当英语模拟正确率飘忽上下。距离考研2个月，我急切地想要提高却无可奈何收获不稳定的成绩。我慌了。正因为心里清楚名校的阶梯绝不是过线，绝不是“差不多可以”，清楚这场博弈一分一毫都可能“致命”，所以不敢马虎，不敢有丝毫懈怠。冲刺资料的排山倒海，让我目不暇接。宁可熬夜也要全部学习。我常常在图书馆的座位上睡着，昏昏沉沉醒来后又赶紧检查背诵。可是，消耗健康的努力又怎么会取得良好的成绩。
我开始自我否定。总感觉记忆力不如以前。打盹、疲倦，回去休息足足昏睡了半天。怎么能这么浪费时间！距离考研还有1个月，我的心理压力空前放大。开始慌不择路，开始紧张窒息。制定不切实际的目标，一天复习100道主观题。逼迫自己，开始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识记。看不下去就读，读不下去就写，写不了就电脑打字。一寸一寸，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要统计。我已疯魔，效率却急转直下。
为什么背诵总是丢字落字？为什么明明熟悉的题目仍有漏洞？这道题读不懂题意吗，怎么会失分这么多？盘问、质疑，所有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能力不行。情况越来越不好了。窒息。死读书，读死书。越到节骨眼我越孤僻。而学习的情况，也越来越糟糕了。
英语单词反复背，连成一句看不会
名词术语读几遍，坑坑洼洼在瞎编
抽查翻阅任选题，题题发现新问题
总结归纳理思路，枝干如麻开新土
迫使孤椅独伏案，深夜徘徊凉书脊
无奈哀婉脑力贫，熟读无用不入心
恨不得把标准答案一字一句抠下来，恨不得把历年真题一点一滴默写下来。可越是这样我越焦虑。陷入了完美主义怪圈，被自责情绪绑架。我否定自己。我焦躁不安又气恼。模拟测验一次不如一次。对照标准答案的自行批改，克扣细节的不足，红色的提示标语挂满了试题。
我开始恐惧。后悔期望太高越过了本身的能力，最后一刻的奋进全变成边边角角的否定。担忧、害怕，如同寒夜的风一刀一刀刺在我的意志里。舍友说，你每天这么努力肯定能成功。家人说，放平心态，快要结束了，撑过最后一关。莫名的期待和对自身的失望成了反比，我开始焦虑更多尚不存在的可能性。无尽的黑暗喷涌而来，我感觉自己在挑战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奇迹。我可能不会成功。我暗自提醒。
没有故事的戏剧性，没有突然出现的救世主，没有东方升起的曙光。正常又平静，像一个普通的不过再普通的冬日，我踏入了考场。被棉衣包裹，低垂着头。在考场外还疯狂地往脑子里塞些知识点记忆。如一个平凡的考生，等待命运的宣判。
几个月后，出结果了。残忍而现实，我，落榜了。
我……在伤心吗？我问自己。电脑面前的我可能是显得太过平静。一瞬间竟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声音，只是一个人静坐。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悲伤、悔恨、恼怒、委屈交杂在一起，我辨别不出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明明很痛，却像打了麻醉剂。大脑一片空白，很累，身体发软。像被抽干了血液，像是无知无觉的一缕空气。世界纷争再与我无关。许久后，鼻尖酸楚，一点一点涌上情绪，小声抽泣而后趴在电脑旁颤抖着呼吸。原来，这是崩溃的样子。
第二年，我没有去二战，更换目标求职成功过上了打工人的平凡生活。巧合听闻大学校友二战名校顺利录取。感叹“真好”——实现了我曾经的梦想。偶尔也牵动过去的回忆，想念那个不顾一切奋发图强的自己。问我遗憾吗？遗憾，怎么不遗憾。拼尽全力又如何不牵挂惋惜。就算是被负面情绪折磨的遍体鳞伤也无法磨灭曾经奋斗的模样。我曾为梦想，咬牙坚持过。可能最后一刻走错了方向，但不可否认汗水和眼泪浇灌过的大道，是我挣扎成长的地方。
如今，已经工作的我因为条件限制已经没办法报名全日制。选择非全、普通院校更切合现在的实际情况。又是一年报名季，我看着电脑上弹出的研究生广告，深深思索。今年，要不再试一试？试试唤醒曾经复习的记忆，试试对话那个过去的自己，试试接过接力棒，告诉她我现在已经有足够调解压力的能力，试试总结失败原因重启奋斗航帆。要不试一试？我又问了一遍。转身回眸，仿佛看到曾经在电脑旁泣不成声的我。考研像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梦境支离破碎。碎片刺入心扉。好，我决定了，那就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梦里和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相拥。我不会停下，我一直在奔跑。
那么，过去晚安，我们明天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