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八月天高气爽，应是出游观景的好时节。早就听闻高原美食众多，牦牛酸奶、藏香猪，光是想想都兴致勃勃。还未选好地道的餐馆，突如其来的疫情居家通知打了我个措手不及。看着家里仅有的保底存量，白菜、鸡蛋、面条。联想到自己勉强糊口的手艺。“哎——”真是“长叹息以掩涕兮”。

吾日三省吾身：剩什么？做什么？吃什么？特邀嘉宾直播灾难纪录片——“荒野生存”之焦成这样能不能吃。倚仗高压锅和百度菜谱凄凄惨惨支撑了一个星期，终于抵抗不住美食执念和垃圾手艺的撕扯，学习之火燃起！美好生活是奋斗出来的！我要练习厨艺！

口号已喊，目标已立。拿着笔记本开始研究菜谱。“制毒、下毒、服毒”挣扎多次竟在冥冥之中意外感受到奇妙的召唤。打住，别误会，不是上帝的呼唤。是食材的记忆，是食物真实的味道。

食物的味道，我们本就应该知道。封闭前漫步在大街小巷，路过美食街、特色餐馆，瞅一眼有没有鲜嫩欲滴的新品图。下班回家走在路上，闻着味就能锁定下一顿的方向。经常讨论哪家的更好吃，哪家的风味更独特。食物的味道，我们一早就知道。

可能是长期生活在一个不愁吃喝的年代。心中所想，一个外卖就能马上品尝。品味了不同门店、不同品牌的优质口感。习惯了各种添加剂、佐料混合而成的大礼包。味觉门槛不断地被拔高。简单朴素变成食之无味，无糖醇厚变成干瘪乏味。越来越挑剔，越来越苛刻。明明是一杯奶茶，却加满了小料，如同吃了一顿正餐，塞满五六种不同的风格符号。而我们早已经习惯食物的花样，层次丰富也不过入口后的一两秒，于是开始焦虑，开始质疑，食物难道没有它自己的味道？

疫情期间没有那么多花招，不得不从最原始的食材开始研究食物独有的暗香。你可知道娃娃菜煮汤会带有一丝甜味，鸡腿肉炖煮有一股芳香。水面飘着细密的油渍，那是肉类独有的热量。你可知道就算是清炒大白菜，邦硬的根茎也可以酥脆，柔软的菜叶也可以顺滑。若是再加上点调料，生抽、料酒、酱油、醋，对着菜谱混合包裹。咸里透着酸，酸里透着鲜。你可知道糖可以提鲜，牛奶可以去腥，葱姜蒜可以提味。这些中华菜系遗留下来的宝藏，是留恋于特色小吃街，迷恋于酒店大馆得不到家常。深加工的食材也许符合大众口味，却流失了天然的韵味。

试试去钻研原料，去了解每一种植物的属性，每一类蔬菜的做法。你会渐渐发现，这种来自自然之间、草木之隙、泥土之下，由阳光大地风花雨露孕育出来的香味，是从混沌世界里脱颖而出的独特气息。在餐桌旁与虫鸣沟通，回应露珠的呼唤，回归本真，尊重食物最初的模样。我开始理解爷爷奶奶辈的人为什么对孩子挑食感到生气，理解爸爸妈妈辈的人为什么对家常菜那么着迷。于他们而言，这是一种成长印记，是一份时代标记。而对于在物资丰富环境中长大的我们来说，这是一场亲近天地、渗入纯粹，浸润绿色健康的灵魂交流。我们在交流中摆脱质疑，逐渐释然。

你所品尝过最美好的味道是什么？是鸡蛋香菇葱花，是豆腐菌菇龙虾。是玉米的甜混着冬枣的绵，夏藕的脆点缀米槽的醉。还是过了水的生菜，杀了菌的白萝卜？何不试试品味原始的芳香，感受食物释放本真后的相得益彰。尝试咀嚼食物弥漫在唇齿的汁水，沉浸于说不出道不明却沁润心脾的舒缓甘香。食物本身的味道，是破土而出的生长，是一捧泥土，两株草木，三束阳光发酵出的一杯佳酿。琼浆玉露，玉盘珍馐，归其本源也不过清粥小菜，半盏米酒。顺其本真，自由生长，自然孕育的是最真实、最烂漫、最纯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