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小小说）

(小小说)

二娃子坐在船头，端起放在船篷上的瓷碗喝了口水，看着河水中的水草，打着旋，随着水流向下游飘去。天气阴沉沉的，隆隆的雷声隐隐约约从远处的深山里传来。

“又要下雷暴雨了。”二娃子有点担心地想着。

是不是收工回去呢?这种天气，不会有多少人来坐渡船了。

“但是李明理他们还没有回来呢。”二娃子忍不住抬头向深山里看去。

李明理是二娃子小时候的玩伴，两人在村小学堂还曾是同桌，关系非常好。明理聪明，学习成绩好，老师特别喜欢他。而二娃子天生讨厌上学，一到考试时候就象过鬼门关，憋半天也答不出一道题来，看着明理在卷子上沙沙地写着字，二娃子急得脑门子上全是汗，不停地用小手紧张地抹汗。

而此时，李明理会趁老师不注意，把卷子往二娃子这边推，让他抄。小学这几年，二娃子就这么勉强挺过来了。

到了初中，要到镇上中学去上学了。二娃子起初也去报到了，可他确实不是块读书的料，一个学期不到，他便辍学回到了村上，跟着父亲撑起了渡船。而明理在读书上的天赋则进一步迸发。

接下来的几年，二娃子在渡船上沐雨栉风，李明理在学校寒窗苦读。后来，李明理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走的那天，李明理坐的就是二娃子的渡船。

现在李明理已经是一个工程师了，这次带人回村是要进山搞测量，为今后在山里建桥筑坝做准备。而二娃子也早已独立上岗，他跟他父亲一样老实能干，童叟无欺，是这一带远近闻明的好艄工。今天一大早，李明理他们坐着二娃子的渡船过河，扛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进山里了。上岸的时候他跟二娃子说，今天晚上他们要回来，让二娃子在渡口等着他。

乌云越压越近，天也变得越来越黑了。雷声越来越大，闪电开始划破天空，有点骇人，好象马上要从天上向你的脑袋劈过来。二娃子看到雨点在河面开始溅起一朵朵很大的水花，齐齐的向岸边扫过来，雷暴雨真的来了!

二娃子急急忙忙跑进了船篷，现在想走也走不掉了。再说李明理还没有从山里回来，二娃子也不能走。二娃子知道，这个季节的雷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天就会好的。

可这次的雨却没有停歇的样子，反而是越下越急、越下越大了。二娃子看到放在船篷上用来喝水的瓷碗很快就被雨水落满了。

“李明理他们在山里不会有事吧?”二娃子一边伸手把已经满了的这碗水泼掉，一边担心地想。

天真的已经黑了，雨却仍然没有停。二娃子已经有点记不清他将瓷碗里的水倒掉了几次，按照他爹告诉他的经验，如果瓷碗里的水满了六碗，上游就有暴发山洪的危险，这个时候就只能固船离岸了。

“我不能走。”二娃子想，如果李明理他们从山里回来没有渡船，会更加危险，他决定再等等。

这天夜里，到了下半夜，山洪真的暴发了。山里有好多房屋被洪水冲毁了，甚至还有人被水冲走了。二娃子听到呼救声，毫不犹豫跳进水里救起了人。因为雨太大、水太急，他自己也受了重伤，被洪水冲到了下游，被人从河里救起，送进了医院。

雨霁天青，李明理从山里回来了。他到医院病房探望了二娃子，告诉二娃子，那天夜里，他带着测量队，在他们小时候进山探险发现的一个山洞里躲过了山洪。

“等我们架好桥筑好坝，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地撑渡船了。”李明理看着二娃子被晒得黝黑的脸，安慰他说。

二娃子还不能开口说话，他对着李明理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很感激这个昔日的聪明厉害的小伙伴，只是，他舍不得离开也离不开他的渡船。

丁永祥 2020,5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