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靠近郊区的医院,因为开张的时间不长,平时人流量不象市区的大医院那么人来人往。这天早上我来到这家医院看病,来得早了点,医生还没上班,挂完号我便来到楼上候诊区,在导医台前面的椅子上坐着等待。
毕竟是郊区医院,人确实不多,甚至可以说还有点冷清,我坐在那儿都觉得有点无聊了。
这时候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那个年轻一点的女人扶着一位老人也来到了等待区,在我前面一排座位上坐了下来。
“老爸,你唱点水。”一坐下来年轻点的女人就关心地对老人说,“马上医生来了要抽血检查,早饭不能吃,但水一定要喝一点。”老人听话地拿起杯子喝起了水。
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个中年男子,看到老人的时候,先楞了一下,然后大声地喊了起来:“你是陆老师啵”。
老人反应比较迟钝,还没来得及回筨,女人就接过话说:“是啊,你认识我爸?”
“陆老师教过我的。”中年男人说。
老人听到他们谈话,慢慢转过头来朝他笑了笑,并点了点头,也许过去时间太长了,老人已记不起他叫什么名字,礼貌地打个招呼吧。
反正医生还没来,大家都闲着无事,互相就开始聊一些与看病离得比较远的话题。
“现在退休老师的待遇可不低哦。”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年轻女人的父亲曾是老师,有点试探性地在旁边说。
“还可以,我爸退休工资一万多一个月吧。”年轻女人的回答似乎有点轻描淡写,但语气里多多少少露出了一些有点自得的优越感。
“哇,那么多,我工作二年了工资还没超过五千呢。”一旁的一位小姑娘不无羡慕地说。
年轻女人和老人逐渐成为大家谈话的中心,谈话变得热烈起来,讲得多的大多是些溢美之词,而年轻女人也被大家的奉迎赞扬声所包围,似乎有点飘飘然了。
这个时候,从楼梯口又走上来一个老头,看上去年龄更大一些,但却没有人陪同,他自己一手柱着拐扙,另一个手提前一个陈旧但很干净的布袋子,虽有点颤颤巍巍,但步履仍不失利索地来到了候诊区。
很巧的,这个老头正好选择年轻女人旁边的位子坐下了。年轻女人此时正在兴头上,看到坐下来一个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老头,又没有人陪,不免有点好奇,便开口问道:“老师傅您今年多大了?”
“九十多了。”老人回答很干脆。
“哇,那么大年龄!您孩子呢?有几个孩子?怎么也不陪您来?”年轻女人接二连三吃惊地问道。
“五个闺女,有一个已经去世了。我不用她们陪,我自己能走。”老人回答还是很爽朗,而且带着很明显的郊县口音,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附近的那些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老年菜农。
也许正好前面大家一直都在谈论收入的问题,年轻女人忍不住接着问:“那您一个月拿多少钱?”
“什么?”老人家这时候似乎有点耳背。
“你一个月退休工资是多少?”年轻女人把嘴凑过去,提高了嗓门。
“哦,二万九一个月。”老人家语气平淡地回答,“我是部队离休的……”老人接着又讲了几个地名,他曾在那儿打过仗受过伤。好几十年了,他到医院来除了让医生看看那时留下的老伤,其他没什么毛病。
“喔哟喔哟、喔哟……”年轻女人听到老人讲出退休工资数目的时候,连着发出了好几个感叹词,两个手还不停地拍打起自己的胸口,似乎害怕自己的小心脏会从里面飞出来。
刚才热烈交谈的场面随着年轻女人“喔哟喔哟”的感叹声,嘎然而止了,看着坐在椅子上等候的老人,我们似乎都多了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