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杠（小说）

地铁经过南站时，上来一位老头。老头看上去精神头不错，空着手，明明有空座，也不坐。过了一会，在因为疫情而显得空荡的车厢里做起体操来，最后，双手居然拉住横杠，玩起单杠来了。

但毕竟年岁大了，加上戴了口罩，呼吸有点不畅，所以，仅仅拉了二下，就剧烈咳嗽起来。

当他的第一声咳嗽声响起在地铁车厢时，我的心就像地铁车轮与轨道的摩擦一样，咔咔的抽搐起来，而随着他咳嗽声的此起彼伏，我的心脏就像被一枚大锤一下一下的猛砸一样，感觉马上要冲破我的胸膛了！于是，我慌忙起身，逃也似地离开老头所在的车厢。

很多人都匆匆忙忙跟着我离开了这节车厢。

事后想想，老头咳嗽，完全是运动造成的不适，我干嘛那么害怕呢？居然还逃走了，还有那么多人也跟着我一起慌张地离开，真没什么必要。

后来，在坐这趟地铁时，我总是希望能再碰到他。如果他再拉单杠，我一定给他鼓掌。

说来也巧。几天后，当我下班后又坐上这趟地铁，经过南站的时候，真的又碰到了这个老头。

车厢里还是比较空的，他照例先做了些准备活动，然后，双手敏捷有力地抓住横杠，又拉起单杠来了。

这次或许是他调整了呼吸，没有咳嗽，也没有发生别的情况，很多的人仍低着头在看自己的手机。除了地铁前进的咔咔声，人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一个老头在认真地拉着单杠。

当老头拉到第五下的时候，我鼓起了掌。掌声在略微有点摇晃却空旷的车厢里显得有点突兀。很多人都抬头朝我看来。

这时，我听到旁边一个孩子轻轻的声音在问:“妈妈，为什么这个老爷爷要吊在上面?”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正好到站了，那个女的打断了孩子的问话，拉着他的手匆匆忙忙走出了车厢。

我没有觉得尴尬，却突然觉得有了某种参悟。其实，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不都在玩着自己的单杠吗?而周遭的人也会有着或嫌或赞或漠视等等的不同的反应。

我到站了，很巧的，老头也到站了。我们两人在门口相遇，因为都戴着口罩，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我还是感觉到老头的眼光在与我的眼光相碰的时候，不那么明显地向我点了一下头。

街上人很多，我们两个很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