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农村的组织架构是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管理,一到夏天,是生产队社员们最忙碌的时候,一边要割麦子,一边要犁田灌溉然后插秧,白天黑夜地抢收抢种,非常辛苦。放了暑假的孩子们自然也闲不下来,帮着家里面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为在外忙碌的父母做好后勤。
记得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暑假里在家的主要任务是烧晚饭。因为夏天天热。当时村里面各家都习惯吃完中午饭不久就要烧晚上的稀饭,煮好后还要一碗碗地盛出来放桌上,用竹编的饭罩子罩上,放凉了等晚上喝的时候就非常的爽口滑溜。
放在堂屋地上用来烧稀饭的是我爸自己敲打做的一只煤油炉。体积和现在的电饭煲差不多大小。这个炉子有十几根用棉纱串起来的灯芯,用一个旋扭开关调节灯芯燃烧的火力,全开的时候灯芯高高地向上凸出来,火力很旺,一会儿就能将一锅粥烧开了,然后再把灯芯调到最低,有个别灯芯的火可能还没有自动熄灭掉,还要用双手把锅移开,低下脑袋用嘴去把还在微弱地燃烧的小小的火苗吹灭掉。然后再把锅放回到炉子上去。
可那天不知道怎么搞的,当我把火吹灭后再把那个很大的烧了一家好几口人稀饭的铝锅放回到煤油炉子上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放歪了,一半在上面,一半悬空在外面,而当我把二个手从锅把上移开的时候,铝锅一下侧翻过来,一大锅滚烫的稀饭,一下子全部倒扣在我那双没有穿鞋的赤裸的脚背上了。随着一阵剧痛,我看到了两个脚背迅速变得红通通的一片。剧烈的疼痛,不知所措的我一下子哭着跑出了家门,下意识地朝门口的小河边跑去。
我家的对面就是大队粮食加工厂,当时有不少职工正好工间休息都在门口闲聊,看到我这个样子哭着跑向河边,有个把懂点医学常识的连忙高声喊着制止我把脚放到河水里去,说:"不能下水,赶快到保健站去!"
那时候每个大队都有一个保健站给社员看病。我听后赶忙从河边又跑回来,一边哭一边向村东头的保健站跑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父亲也知道了,跟在我后面也一路跑过来,不知真相的人还以为当爹的在追打一个调皮不听话的孩子呢。
到了保健站,赤脚医生王阿姨看了我双脚脚背上已经鼓起的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泡,一边用酒精给我双脚降温,一边却皱起了眉头,说:"不行!我这儿看不了,太严重了!赶快到公社卫生院去吧!"
这个时候,我被烫伤的双脚疼的更厉害了,几乎巳经不能行走了,那时又没有汽车,交通很不发达,到公社必须要走近一个小时的乡间羊肠小道。父亲听了王医生的话,二话不说,把我背起来就向镇上的公社卫生院跑去。
父亲大汗淋漓把我背到了公社卫生院,医生看到了不敢怠慢,快速地对我烫伤的双脚进行了处理,上了许多药,两个脚都被裹上了厚厚的纱布,临走医生交代:"二三天后脚背发痒时打开纱布,每天换药,十天内不准下水。"
本来指望放暑假了能帮着家里做点什么,这下好了,反而成了一个要人照顾的对象。双脚不能行走又不能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父亲把一张老式的春凳从老屋子里拿出来,让我用来休息,矮桌长短宽窄高低倒很适中,我在上面或坐或卧都可以,条桌里面还有好多父亲上小学时的课本及小人书,积了很厚的灰,纸张甚至都有点发黄了。反正我闲着没事,就一本本读起来,什么小人国的故事啦,苏联卫国战争的故事啦等等,越读越觉得挺津津有味,不知不觉这些东西倒成了我后来喜欢文学的启蒙老师。
大约半个月后,烫伤坏死的皮都掉光了,双脚背都长出来了嫩嫩的白的新皮肤,真的应该庆幸,由于治疗及时,我的双脚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和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