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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子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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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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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

我家胡同,全村最长。它装满了我整个童年的记忆。

胡同南边,是两户人家的屋后墙;胡同北边,是两户人家的大院南墙。胡同里,冬天无风,夏天阴凉。

跳房子、打摔牌、滚铁环……在胡同里,我们会玩儿各种游戏。那时,农村孩子不缺的就是快乐。义和是头领,我和挺妥、结实是他的兵。游戏玩腻了,就琢磨新玩儿法。南墙上有一窝马蜂。平日里,人来人往,蜂出蜂进,人蜂互不侵犯。我们决定戳一下马蜂窝:用泥巴把蜂窝堵住。义和是带头大哥。他冒着蜂林蜂雨,手抓泥巴,第一个冲上去。我们也不示弱,一个跟一个,也勇敢地冲了上去。这回真捅马蜂窝了。外出的马蜂进不了窝,“嗡嗡嘤嘤”在窝口飞上飞下,黑压压的,感觉它们脸都气得发紫,快要爆炸了。大人们出不来,进不去。我们吓得赶紧跑掉了。

晚饭后,十字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大队部在十字街东北角。大队部的大喇叭,每晚都播放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趁着天明,我早早走出胡同。我胆小,晚上怕一个人在胡同里走。大队部门口,早已站满了小孩子,也有一些闲聊的大人。刘兰芳说书的腔调简直勾魂儿,说得让人血脉偾张。“二马一错蹬,岳飞就把枪挂上了。啪地一伸手,往前一探身,正抓住阿力托童的盘甲丝绦,往怀里一带,嘴里喊着,过来吧……”听着听着,就入戏了。我们多想成为岳飞,冲锋陷阵啊!醒木落下后,我们兴犹未尽,就自己演戏。义和自然要当岳元帅,我和挺妥、结实,有的当岳云,有的当牛皋,有的被迫当金兀术……月光下,拿着树枝、秫秸,“砰砰啪啪”、“咿咿呀呀”打斗着,打得尘土飞扬,天旋地转。

玩累了,各自回家。想到幽深漆黑的胡同,刚才的勇武劲早已消失在夜色里。义和、挺妥和结实就先来送我。他们站在胡同口,喊着“冲啊”给我壮胆。我不能当怂包,要学岳元帅样子呢。我憋足气,飞速跑向胡同深处。

结实家住在胡同口边。一天,我在胡同口玩儿,结实娘竟然给了我一块点心。点心用一块儿薄纸裹着,一碰就掉碎沫沫,真是酥透了。我叫她二奶奶。她一人拉扯着几个孩子,日子很清苦。我不敢相信,从她手里能拿出这么好吃的点心。这是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的奢侈品啊。“你和你小叔一人一块儿,快吃吧。”二奶奶说得很和蔼,很轻松,好像她家里还有很多似的。这是我第一次吃点心。现在有时想,那是不是桃酥?但桃酥中怎么也吃不出那点心的味道。直到读鲁迅先生《社戏》里“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一句,才品悟到,那记忆中的味道,不仅仅是点心的味道啊!

农闲季节,结实娘常常来家里和娘啦呱。他们啦家长里短,啦娶妻生子,啦打墙盖屋……啦到兴奋处,她们就笑起来。我很爱听她们啦呱。二奶奶走,娘总是送出门,总是很长时间不回来。我很纳闷,就问爷,“娘咋还不回来?”爷说:“你娘在胡同里啦呱呢。”我出去看:还真是哩!爷说这是跟奶奶学的。原来,奶奶在世时,也有这个习惯,把人送到门口,就又啦起来了。娘回来,爷说:“有啥话在屋里啦够了不行吗?”娘笑着说:“没啦够,再啦啦”。我也很不解。后来在电视中看到,外国宾客离开时,主人也是到机场相送,还举行隆重仪式。这不是国家的待客之道吗?娘这是在用我们家祖传的最高规格的待客之道呢。

现在的街道、房屋已规划得整齐划一,街道两旁的绿化带,让村庄更富生机活力。但我始终怀念着那原生态般的村落。一条胡同,一生乡愁。那条装满童年记忆的胡同,已无法寻找,它终于成为一个写满故事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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