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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子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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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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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土地

回家乡的田野去走走。有这种想法已经很长时间了。从父母不种地算起,已有二十多年没有踏进过这片土地。

大雪节气刚过,河水尚未封冻。闲暇之际,独自驱车前往那片阔别已久的土地。这是片广袤的庄稼地,在支脉河北,村庄以东。从我记事起,这里就是养育我们的大粮仓。大队按照四个生产队的顺序,自西向东,依次划分成四大农田:一农、二农、三农和四农。

下了公路,沿河北岸西行,在靠近三农的路边停了车。这里曾是我们老三队的庄稼地。

下车的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冬日暖阳下的故园。沿田边小路走去,感觉自己就像游子的回归,母亲正推开柴扉,用慈祥的目光打量着我。

冬日的田野,像一位洗尽铅华的素裹女子。唯一用来装扮她的,是大片大片的麦苗。麦苗刚刚遮过地皮,像一张绿色的大地毯。古代文人喜欢赞松、梅的傲雪,少有着墨于麦苗。也许是她的形象不如松梅那样高大,显得有点儿卑微罢了。麦苗竟也是傲雪的。她从不张扬地把根深深地扎进泥土里,把绿色隐藏在白雪下,经过漫长寒冷的冬季,把生命一直接续到来年的春暖花开。

大地像一部厚重的大书。行走于阡陌间,看着那一草一木,一沟一渠,仿佛翻过一页页泛黄的书纸。我努力寻找着那些逝去的记忆。

小时候玩耍,很多时候是在田野里。背着筐子去剜菜,更多是为了玩耍,一玩儿就是大半天。烤豆子、烤麦穗、烤地瓜……吃得嘴上像长了大胡子;刨老鼠窝 ,运气好了,能掏半筐豆子;捉蝈蝈也很有趣。大肚子蝈蝈嗓音很好,叫一天也不嘶哑。循声过去,见它正伏在枝条上陶醉地唱歌呢。要快速地从后面捏住它的颈部,否则它会掉过头来咬你一口。把它装进用麦秆编成的笼子里,挂在屋墙上,天天听它唱歌;我们从不去招惹蛇,总感觉蛇是很神秘的。有一种蛇叫“风梢”,据说会乘着风,贴着草梢飞。这种蛇一直没遇见过。有一回却见到了另一种蛇。它立起半截身子直视着我们,虽没有向我们发起进攻,却把我们吓得哆嗦了老半天。玩够了才开始去剜菜。曲曲菜是最好的,它是鸡、兔和猪的“面包”食品。我们都知道哪块儿地里哪个位置长着大片的曲曲菜。剜了一大堆菜了,我的筐子咋也装不满,像个无底洞。小伙伴们就嘻笑我:“筐子没有娘,越扽越长长。”

在麦子成熟的时候,母亲会折下大把大把的麦穗,用手搓下麦粒,再把麦皮搓去,送进我们嘴里。那鲜嫩的麦粒,能嚼出乳汁一样的香甜汁液。豆荚饱满时,母亲干完活,总会摘下很多带回家,给我们蒸着吃。

无论是麦收还是秋收后,父母都会忙着精挑细选小麦、大豆,准备交公粮。他们每年总是把最好的粮食交给国家。父亲在凌晨三点左右,把粮食一袋一袋装到马车上,要赶四十多里的夜路,拉到公社粮所去。

我在一块麦地边停了脚。这里大约就是当年我家自留地的位置。这块地种了多少年已经记不清了,但我记得,父母是在年事已高,被我们劝说了很多次以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农具。

麦地的那边晃动着一个身影,一个七十多岁的男人扛着铁锨在浇水。我很希望那人就是我的父亲。那样的话,我会很兴奋地喊叫:“爷,你来浇地吗?”如果父亲发现是我,也会很兴奋:“哎呀,你咋来了,快回家吧!你娘在家呢!”但他终究不是我父亲。如果父亲活着,他已经九十多岁了。

我一次次翻过那些泛黄的纸张,每一页上都留下了那些像父母一样卑微者的身影。他们默默无闻,经年累月地奔波于田间。他们每个人都是这部无字大书的创作者。他们用生命书写着农民的沧桑、农民的历史、农民的精神。我抓起一把泥土,仿佛还能闻到他们汗水的味道。“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我把我的眼泪留在了这块土地上。

虽已进入寒冬,但阳光仍是煦暖的。上车前,望着家的方向,我想,如果父母尚在,和他们一起来地里走走,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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