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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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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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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记忆

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青涩童年,童年的记忆是深刻的。

记忆之所以深刻,因为它总是由一个个很小的生活片段聚集而成,而这每一个小小的生活片段都凝结着极为亲切、温馨而又不堪回首的过去。

就拿儿童节来说吧,我们的节日是在十分简陋、质朴的环境和氛围中进行的。“六一”,我们集合在学校不远处的村落后面的小树林中,这是一所乡村小学,节日庆祝就在这里开始了。同学们戴着鲜艳的红领巾,大家兴高采烈,火红的少年先锋队队旗迎风飘扬。老师带领我们集体高唱《共产儿童团歌》:“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 将来的主人必定是我们。 滴滴答滴答滴滴答滴答。”歌声过后,庆祝大会开始,记得老校长给我们作报告,内容大概就是国内外大好形势及未来美好前景,报告时间很长,讲话好多,似乎只记得将来我们的日子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一句。会后就是集体会餐,说是会餐,其实就是个极简单的小小牙祭而已。事前老师让我们每个同学从家里带来一枚鸡蛋,现在我们就在这一株大柳树下支起一只偌大的铁锅,鸡蛋在沸腾的冒着泡的沸水中翻滚着。大家忍不住自己的口水。在同学们极度巴望之中,鸡蛋煮熟了……老师将鸡蛋从锅中捞出来分给我们,学校又送给同学们每人几粒糖块,大家互相逗趣丶取乐丶快意和幸福着。这就是我心目中唯一的留有印象的少年儿童节。

节日生活是简陋的,平日里的生活尤为拮据贫困。我家在江苏,父亲谋生于沪上,当时做到上海市物资局某公司经理职。母亲怀抱着刚满周岁的我乘小火轮渡过滔滔长江与家父团聚。没过几年,爸爸公司内一位北方老乡同事出现经济等问题,父亲为其辩护与公司领导据理力争,因受排挤后忿然辞职返乡。一去不回,沪上家居家具一应俱全悉被本家一侄儿变卖,分文不见。回乡后父亲不堪劳苦,他承受不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加之不乏孔乙己似的一身腐儒气,在乡村里生活得特别艰难。大跃进时期,他每逢听到那情绪激昂、高亢入云的上工号声总是不寒而栗。早上战战兢兢地上工,晚间唉声叹气满身尘土疲惫地回来。接下来三年自然灾害,家庭生活极为困难,为了摆脱困境,寻求生路,于是外流青海。记得临行前的傍午,父亲牵着我的手来到宅子屋后,深情地抚摸着我的头,久久不能成行。我们都在哽咽着,许久,许久,始终不知道是如何分手的,直至泪眼婆娑中看着父亲的背影渐渐远去……

父亲走后大约不到一年,大姐也追随着父亲去青海,我和二姐送行。一大早起床,只见锅屋(厨房)内灯火通明,母亲在灯影中忙碌着。她在为我们包好煎饼,煮好鸡蛋,打发我们上路。从家里动身到几十里外的公社赶乘汽车,我们一口气赶到了镇上,在一垛废墟矮墙边坐下休息,大姐拿出包中妈妈为我们煮好的鸡蛋和煎饼来吃,歇了一会儿然后再继续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路程多远,只记得我们当时好像没有赶上车,需要再向前,到邻镇的车站去。路途太远,大姐就不让我再送了,由二姐一个人朝前送她,让我回来。我望着两个姐姐,心中很是不舍,想到大姐去找爸爸,不知能否找得到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的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就这样,我一步一回头地望着两个姐姐踽踽前行,沿着一条黄河古道,回到距我们村子不远处的大沙滩头爬到沙滩的最高处向西北方向久久眺望,泪水一刻也没有干过。

大姐不识字,就凭着从家中带着的父亲的工作地址竟然极顺利地找到了爸爸。她在爸爸的单位做油漆工,凭着姐姐的勤劳能干,工作得很不错。可是好景不长,不两年,恰逢中苏关系破裂国家困难,学生下放,工人下放,父亲被下放回家。爸爸回来后极度牵挂大姐,于是一封接一封电报让大姐回来,大姐不得已离开自己十分满意和稳定的工作决然回家。回来时,她给我带了《跟随周总理长征》等几本小画册和一支花杆钢笔。此外,还有沉重的青海羊皮大衣和沾满油漆的工作服,及青稞饼丶酥油茶等等。大姐回来后一直都是我们地方的劳动模范,经常获得生产大队、小队的奖励,那印上“奖”字的大花磁茶缸和蓝毛巾等很让我们骄傲了好长一阵子。

我的童年大抵是在极度苦难中度过的。在我刚懂事没懂事期间,家庭日常生活经常是吃了这顿没那顿,粮食几乎是一粒一粒数着吃。有时候家中来了亲戚朋友我们都害怕得不敢作声,妈妈还得将家里仅有的一点玉米面拿出来招待客人。有时夜里饿得睡不着觉,母亲就爬起来到园子里割上几把青菜煮了给我们吃。那时,吃饱肚子成了我们终日心怀的梦想。孩子们聚到一起就是讨论怎么吃、吃什么,肚子里慌慌的,大家向往着不会挨饿,不会受冻,憧憬着冷有衣、饿有吃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童年时,我家的门口有一株大杏树,挺大挺大的,偌大的树冠遮蔽家门前大部分地方,一片浓荫。每逢入夏,大杏树上缀满了熟透了的杏子,红红的,像一只只红灯笼。我和小伙伴们经常白天在大树下乘凉、玩耍、聊天,晚上在大树下扑流萤、吊蟋蟀、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甚至连饥饿都忘记了。后来大概是因为贫困吧,大杏树给挖掉了。记得是在晚上月光下开挖的,由隔壁的族近黑大汉三爷操斧。结果树没了,似乎我童年的那一点儿快乐和美好也失去了。许多年后,我读了当代著名作家谌容先生小说《杨月月与萨特之研究》殊感亲切,其女主人公杨月月老家山西汾阳的村头也有一株大杏树,而我们的祖籍适为汾阳,我们家族的堂号就是“汾阳堂”。于是,我据此将作家的小说改编成影视文学剧本,名为《风雨杏花村》,这里就用其间插曲《杏花灼灼》作为本文的结尾吧——

遥远的故乡,

一片杏红。

如杏的酸甜,

仿佛——

(我)童年的梦。

我躺在软软的草地上,

对话天上的星斗;

我钻进深深的杏林里,

追索着蟋蟀的足音。

这时——

远方一声慈母的呼唤,

我蓦然回首,

张皇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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