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
辛丑夏天,知了不停地在树枝上鸣叫,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它们的……
的确,是属于它们的。入夏以来,我开始朝九晚五的工作和生活。除了上班以外,下班时光基本是在家中书房度过的。这样的作息,仿佛于闹市中剥离。在我耳目所及之处,小小的蝉儿成了主角。
应着窗外的声声蝉鸣,它们又在我的书页、在我的笔端蹦跳出来。字里行间、笔墨具象,这些个有形的、无形的蝉,是可爱的、聪慧的,更是悲悯的。
庄子曾说,“蟪蛄不知春秋。”蟪蛄是蝉的一种,春生夏死或夏生秋死,仅活两季,所以知春而不知秋、知秋则不知春。可见,蝉在成虫之后,生命短暂。但它们以高歌的姿态,浮游尘埃之外。蝉脱于浊秽,餐风饮露,品性高洁。因而,世上君子,常将蝉化为禅学。
这是一只有风骨的蝉。西晋陆云在《寒蝉赋》中写道:“夫头上有緌,则其文也。含气饮露,则其清也;黍稷不享,则其廉也。处不巢居,则其俭也;应候守常,则其信也;加以冠冕,取其容也。君子则其操,可以事君,可以立身,岂非至德之虫哉?”蝉有五德,居高声自远。唐代虞世南评其不需凭藉外在,自能声名远播。
而蝉的风骨,又被晚唐才子李商隐自喻,“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此诗读来,不免让人有些悲鸣。我想,李商隐笔下的那只蝉,或许是通晓人性凉薄、俗世艰辛,有着凡间的爱恨。
反观人生,亦如蝉之短暂,无常无我。1061年,苏轼赴任陕西再经渑池,时隔五年已物是人非,不禁感慨“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几度秋凉,故人永别,岁月了无痕。但即使繁华落尽、一蓑烟雨,竹杖芒鞋,谁怕?
与李商隐相比,我觉得,苏轼超然的一生,更像蝉,有着禅的境界。苏轼喜欢与高僧交往,参禅悟道。他的《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看似游山之作,却蕴含哲理、充满智慧,不断启迪着人们。
苏轼的一生积极、乐观,恰似树上高鸣的蝉,“知了,知了”……他活得明白,是真“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