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董坤山
只要是在农村有过一些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在村里人的日常生活中,石头,常常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例如,农人们在凹着的石头上捣蒜、捣花椒、捣红得像火一样的干辣椒;在细腻、平展的石头上洗粗布衣服;在立着的石柱上栓牛、拴马;在平整坚硬的石头上磨镰刀、切刀、刮胡刀、针、锥子。
还有,农村人的房屋和大门口的台阶,是方形石头砌的,屋里火炕的炕面是条形石头片铺的,房屋的墙基是扁圆的石头垒的。他们还用石头打墓碑,用石滚子碾场,用石磨榨油、磨面,等等,数不胜数。
乡间的石头没有光环和传奇,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宛然是生活在世间的那些百姓。谁也瞧它不起,谁也又离不了它。只有那些同样灰头土脸的农人们与它最相亲近。对于农人们讲,离开石头,他们也许会跟离开了土地一样的茫然和束手无策;因为除了石头和土地,他们不知道该再去亲近谁。
我的童年和少年就是在乡间度过的。那时候生活清贫而单调,触目所及,很难看见什么新奇的物象,唯那一块块黑不溜秋的石头,无处不在。而我悲欣交集的人生,也正是在那遍地都是的沙石之间开始的。
人的一生,真像是一条迂回曲折的小溪,从表面上看,它的走向似乎是自己在掌控,其实不然,它的流向完全由无数个难以预知,也无法避免的峡谷、绝壁、沼泽所决定。所谓“人定胜天”之类的诳语,也只不过是骗人的鬼话而已。
我有时想,如果风行全国的生产责任制不是在1980年推行,而是推迟五年;或者,我慈爱的父亲能够有60岁以上的阳寿,而不是在五十岁时就溘然去世,那么,幼小的我,也许就不会辍学,也许就会和无数个学子一样获得一次高考的机会。
而辍学之后,如果能随遇而安,入乡归俗,心空中不再产生那么多离奇古怪、缤纷烂漫的梦幻,死心塌地去做一个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许就不会有那种旷日持久的压抑,就不会被那些所谓的理想百般折磨。
人的潜意识扑朔迷离,难有定势,命运这两个字也更是不可妄加揣测!它常常会以一种捉弄人或恶作剧的形式骤然出现。
在上帝的治下,更多的时候,人只能遵从命运,而不是和它较劲。
后来我常常想,厄运对人早年的摧残,还不是让人在之后走了多少弯路,而在于它无情的削弱了人本来的激情和对未来世界的美好预期;在于它过早的扼杀了一颗童心,让一个本来天真无邪的少年,不得不以成年人的眼光去打量和适应周围的一切。
因此,曾经在一个漫长的岁月里,我们只能在地层深处的沙石间,去过一种以寻找金子为职业的清苦生活。
同时,在每天跟那些沙石打交道的时
候,自己似乎也变成了一枚卑微、普通的石头。
幸好,命运之手将我打入人生低谷,品味苦难的时候,也让我获得世间一些更浑厚、丰富的人生体验和历练。
而对石头的那份深刻的认知和好感,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一百多年前,曹雪芹假借一块石头,引伸出一段旷世传奇,自问世以来,曾使无数人着迷。而在现实生活中,面对那一块块石头,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解读和爱恨,并会悟出些截然相反的气象和内容,真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有人从一块石头里悟到了坚韧,有人爱慕其厚重,有人欣赏它的灵异。于是,藏石成了一种行业,爱石升华为一门艺术。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跳大神的巫婆,宰猪的屠夫,都纷纷成了石头的崇拜者。
灰不拉几的一块石头,说得玄乎些,它能成全女娲伟业,补天之缺漏;而小百姓情急之中,也能打狗。高大宏伟如金字塔一样的建筑它能垒砌,将它拿去做茅房里的垫脚石也照样能行。我记得小时候村里老人们总说:人活着啊,没个准数,半斤上也站哩,八两上也站哩,在这一点上,石头跟人是一样的。不管是受拜于厅堂,还是弃之于荒野,它都能随性适意,坦然处之。
天南地北的石头因了有心人的撮合,凑在一处,也能蔚然成其大观。有一次,闲暇之余,游逛兰州的白塔山,就曾邂逅过一个非常奇特和诡异的石头王国。
白塔山虽没有华山、庐山之盛名,却也险绝伟岸;峰回路转,碧树掩映之中赫然矗立于山腰间者,奇石馆也。进馆观之,有石若拳头般娇小,有石大如卧牛,其色泽或青绿,或褐红,或藤黄,无一雷同。形象亦有异:若佛陀打坐,猿猴缘枝,伟人振臂;若蛇虫游走,虎豹啸叫,飞禽展翅。更有石似梅菊、松柏、流云、水行。凡世间物,在那一块块奇石上皆有灵动。
最奇的是,一块名为“毛主席走安源”的石头,形貌、神韵,都与伟人特征极为契合,让人咋舌。毛泽东时代已经过去了,世界也早已斗转星移,而在一块石头上猛然与伟人相遇,不能不使人唏嘘。由于心怀对毛公的敬仰,我当时在那块石头前伫立了很久。
有几年,在我的亲人中,也悄然兴起一股石头热。先是家兄不知是受了那一路神仙的暗示,闲暇之时,总要去家乡的沙河边上百般寻觅。小外甥女才上小学,也是爱石情切,每每去郊外野地游玩之时,只要看见些多少有些怪异的小石头片,也会尖声呼喊:“石头!石头!”其亢奋俨然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我的大外甥女婿,年轻气盛,亦偶染石癖。一日,他煞有介事的送我一块朱砂石,说是捡自我老家的野地,言有镇宅避邪之功效,细观之,只见其石通体乌黑,小儿手掌一般大小,小儿手掌一般形状,朴拙粗粝,却隐隐透着阳刚、浑厚之天然神韵,甚爱之。欣欣然拿到石匠处去雕刻,让他先在底部切一个平面出来,取不破不立之意,石之正面镌书“莫逆”二字,寓我与这块石头之神遇;阴文刻“不懈”,以警自己做事守恒。
也许觉得石质太过粗陋,石匠想再打磨一番,以求光洁和圆融,被我婉言谢绝了,以为世间物事,圆融、精致者何其多也,还不如让它保留一些朴野更好。按现在时髦的话说,那样的品相也许才更接地气。于是,从此将其置于家中案上,在想入非非、浮想联翩之际,不时抚之、摸之,自是排遣了不少愁闷。
与家乡毗邻的古浪峡,有石,大如小丘,名:甘州石。
据乡间传言,此石乃女娲补天时遗漏,原弃置于甘州。两千年前,由于古浪峡水患不绝,下游百姓不堪其苦,闻听甘州有补天石,才求告当地山神到数百里之外的甘州去请,以堵古浪峡水口。
久遭冷落的甘州石,在甘州早就憋得够呛,闻听忽然有了用武之地,自是满口应诺,只是觉得自己无脚无翅,不便行走,所以一时也有些懵逼。山神却成竹在胸,说:“石兄勿愁,我早年曾捡获秦始皇修筑长城时用过的赶石鞭一把,法力无边,只要你稍受些委屈,不愁到不了古浪峡。”说着,山神挥舞起赶石鞭,鞭声响处,果然灵验,甘州石随鞭声而动,昼伏夜行,向古浪峡奔来。
经过六六三十六天的长途跋涉之后,一日,天色微明,甘州石行至离古浪峡水口约一箭之遥时,跟古浪峡里赶来担水的一个道士不期而遇,道士是甘州人,忽见山神赶着白晃晃一块巨石从眼前走过,不禁失声:“这不是我们老家的甘州石吗!”一语道破天机,那石头顿时僵在路边,再不能走动半步了。
若干年后,坊间又传出话来,说甘州石能治难产。于是,口口相传,远近乡人纷至沓来,在那块巨石上又刮又挖,数百年下来,甘州石竟被挖得满身坑洞,惨不忍睹。而它治病救人的诸多神妙,在民间也被渲染得更加邪乎。
公元2009年,甘州石的命运再次出现转折。古浪县领导觉得,将此神石弃之于荒野,是地方优势资源的一种浪费,所以,处于人道主义的考虑,也为了美化城市起见,决定将它运至县城显赫处,做为新城标供人瞻仰。
于是,从上海调来大型装载机,大张旗鼓的将甘州石从它栖身之地吊起,向县城显眼处运去。当地数万百姓闻讯,纷纷前来给巨石敲锣打鼓,披红挂彩。所经之处,鞭炮声和人声交相喧嚣,更有无数人跪在路旁,磕头如捣蒜。
不料,此事竟被好事者曝于《文摘报》报端,言:“国家级重点贫困县甘肃武威市古浪县,2009年1月至10月的财政收入,仅有7044万元,但却耗资500万元,将重369吨的、被当地人称为神石的甘州石,从古浪峡,搬到9公里外的金三角广场,作为城标。搬运过程,还被寓意为是石来运转。古浪县长三步一磕头,磕了99米迎接。”
舆论由此大哗。小小县城也遭到诸多媒体的追逐和围观。政府一班人据说惶惶不可终日,感叹道:“穷汉子办事乱子多”。
因此一位生于斯长于斯的老作家出来抱打不平。他说:“广东揭阳,把重达136吨的泰山精品奇石,由重型卡车历经9天,行程近2000公里拉回去,为什么没人指责?我们才9公里,花了4小时,难道落后的地区就不干事情了?”
出于好事心理驱使,我忍不住也在老作家的博客里跟了几句话,谓:“此事实质,怪圈多多。一、把土豆叫成洋芋,它还是一个山药蛋,就古浪的财力,化大力搬运一块灰不拉几的石头,不值!二、搬了就搬了,区区纸币此处不化别处撒,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天下人竟故作娇态,小题大作,群起而围观之,不智!”
也许是留言起了作用吧,老作家此后果然不再吱声。
无独有偶,在我的家乡,也发生过一件关于石头的奇事。
家乡乃一藏、汉、土等多民族杂居之地。期间有一气候宜人、风景绝佳处,名天堂;有寺,唤天堂寺。寺畔河,曰大通河。以河为界,河西为青海,河东为甘肃,常有闲人花个半小时来去,便可将两地风光,领略个大概。
一日,大通河上游水库蓄水,下游露出河底,两地奇石爱好者们几乎在同时,发现一庞然巨石。此石似蛟龙盘卧,龙头高昂挺拔,龙身蜿蜒有致,石体中央部位凹陷,盛着满满一池清水,水中静静泊着两只玲珑剔透的石球,被誉为龙蛋。龙石出世,骇人听闻,消息传开,大通河两岸,立刻就沸腾了,都争着要据为已有。青海人跟甘肃人,平日里贸易也作,姻缘也通,十分礼让友善,此时在巨石前,却剑拔弓弩,眼看着要发生一场战争。
有人只好悄悄到兰州去请德高望重的多识活佛来调解,活佛闻听事关人命,不敢怠慢,忙赶赴现场,向两省乡民百般劝说,他说,此石乃天堂寺传说中的镇寺之宝之一“聚宝盆”是也,今宝物出世,乃盛世之兆,且圣物所属,没有地界,没有国界,将其迁至天堂寺,可谓适得其所。
经此一说,两省民众似乎幡然醒悟,遂一致同意,将奇石运到天堂寺供奉。
神石长5.1米,宽4.9米,侧高1.9米,重40.9吨,形态飘逸,石质光滑细腻,极具灵气。运石那一刻,有数千名信教群众齐聚大通河,煨桑、念经、祈祷、敬献哈达。一个100多吨的起重机,先将神石从河床上拔起,然后在甘青两省群众自发组成的数百辆摩托车的护送下,缓缓移至天堂寺。适时,天堂寺上空祥云飞动,更有一道靓丽的彩虹腾空而出,端端地、幽幽的,罩在神石之上。
有人欢呼,有人喜极而泣,群情激荡,场面十分生动、壮观。
为了让龙石有一个合适的安放场所,经政府资助,在寺院附近建“龙宫”一处,即“天龙苑”公园。天龙苑建造的美轮美奂;有喷泉,有各种石塑祥兽,有楼台亭阁,都众星捧月般地烘托着那块神秘的龙石,使慕名前来者惊叹不已。
不管是古浪峡里的巨石和还是天堂寺的神石,经历虽然多少有些荒诞,却也满足了广大老百姓很原始的一种心理诉求。
而体积如此巨大的石头,一般意义上它是不太适合私人之间的那种把玩。
面对千奇百怪的石头,更多的人只是选择将一些小石头当做他们的最爱。
要说对石头的痴迷,历代都不乏其人,最著名的可能要算是米芾和苏东坡了。
而在中国古代文化名人中,我最倾心的,也是这两个人。
他们才情卓绝,性格趋异,但在对石头的痴迷上,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米芾博学多才,存世著作有《砚史》,《书史》,《画史》。尤其那出神入化的书艺,简直就是中国艺术史上一座傲然挺立的高峰。
他的为官之道,经营的却并不高妙。有时,因疏于政事,被上司怪罪,他无计可施时,就常以他收藏的那些小石子去行贿。
也怪,在一些小石子面前,诸多道貌岸然之人,竟然很快就乱了阵脚。
自然,被他送出去的那些石子,其实是他早就玩腻了的石中下品。因为以米芾的狂傲,他绝不会将心爱的珍品,送给他压根就看不上眼的那些大腹便便的家伙。
但,米芾在实际生活中是孤独的。以他一个大艺术家的心气,欲求八面玲珑,想想都难。
官场中,他只能适度的保持随和。人心的隐晦和龌龊,仕途中的手段和陷阱,以及种种心怀叵测的鬼脸,都早已使他感到疲惫不堪。
只有在面对那一个个貌相奇特的石头时,他才会觉得精气神十足。也许正是因为那一块块石头的滋润,他的精神世界才变得安逸和宁静,他的米家山水和米家书法才得以洛阳纸贵,百世流芳。
苏东坡也是。虽然官做得远没有王安石和司马光那样大,才情却堪比日月。在大宋朝野众多文艺愤青的眼里,他绝对是超级偶像。所以,处于嫉妒,大臣中那些文章书画不如他,官衔比他大的人,就感到郁闷,总要想方设法给他使一些绊子,让他不爽。
他弟弟苏辙曾说过,他家老大之所以不断被人找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名太重了。
所以,赵氏天下本来就是一缸浆糊,在一群小人的围攻下,他苏东坡不孤立才怪。于是,除整日纵情于琴、棋、书、画、酒之外,石头也成了他的最爱。
他曾经在他的大写意画里,不厌其烦的表现着石头的奇崛和怪异,同时,那酣畅淋漓的墨色,也折射出苏东坡心灵深处的率性和灵逸。
在浊气熏天的尘世间,石头成了他们终生难了的情结。
我们可以在留存下来的有限史料中得知,在米苏的一生中,尽管经历了太多的时代变迁和人事沉浮,却鲜见小文人的那种造作、卑鄙和琐碎。
不管是米芾的山水还是东坡居士的词章,都能尽显疏朗和清俊之风。
这样的气象,我想,一定跟石头有关。
苏东坡流放黄州时,为了一块心爱的砚台,不惜冒着被人指斥为贪婪、不义的风险,要将它殉自己的葬,并且还郑重的将此事当做一件大事,写在了自己的遗嘱中。对于仕途荣辱,他倒是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
米芾也一样。苏东坡意欲殉葬的那块砚台,本来就是从米芾处所借,是米芾的爱物,米芾万万没有料到,苏东坡会给他来那样一手。于是,为了一块石头,他也开始跟苏东坡不依不饶的,好像东坡居士扣留不还的是他的一块骨肉,完全置两人的深厚友情于不顾。
余秋雨先生曾经将他写苏东坡的那篇文章,冠名为《苏东坡突围》,虽然言辞文理不失精辟,我还是隐隐觉得,他将主人公的行为过于功利化了,真实的苏东坡,应该要深邃的多,也通脱的多。
随性适意的苏东坡,怎么会采取被完全世俗化了的、充满浮躁和极近焦灼的所谓“突围”之类的下策呢?要真是那样,他那旷世情怀也许就假了,我们也完全有理由质疑他的诸多传世名篇是在故弄玄虚。
苏东坡和米芾,都是中国历史上的顶级文人,如寒雪中之腊梅,浑浑浊世中之清流,习惯于傲视一切粗鄙,但在那一块块蒙昧未开的石头前,他们又常常五体投地,这无疑是令无数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情。
有人在不舍一日的追逐着虚无的华丽和富贵,如蔡京、郭霸、高俅之流;浑厚如米苏,却常常是在悄没生息的寻访石头,那一种得意和执着劲儿,好像是在寻访世间的什么高人似的。
与其说他们是在寻求各种怪异的石头,倒不如说是在重构几欲丢失的自我。
在中国,石头跟梅兰竹菊一样,常被古往今来的人们当做一种精神图腾。
石头被人们不厌其烦的治为印章,刻做石碑,借以明心见性,抒情言志,便可见一斑。
苏东坡和米芾,不过是其中的杰出代表而已。
世人或以石头暗喻自己坚强的意志,叫坚如磐石;或形容自以为坚贞的爱情,说是海枯石烂;或借此抒发一种雄心和抱负,叫石破天惊。
但,最终,没有谁能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一块石头。我们常常看见的倒更多是变色龙之类的物种。
我的乡党徐某,可为一例。他年少时高考落榜,不得已在一个乡村小学当了一名乡村代课老师,为了实现自己要做一个堂堂正正人民教师的愿望,便发奋苦读,妻子也极其配合,一面在农村默默抚养几个孩子,一面独自承担了繁重的农活和家务,目的很单纯,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夫君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还好,几经寒暑,徐某终于通过考试,转为国家正式教师。问题是,他的妻子并没有因此夫贵妇荣,而是遭到了他的抛弃。因为逐渐变得顺山顺水的他,对于糟糠之妻是左看右看不顺眼,开始与一个单身同事有了暧昧之情。继而离婚,然后结婚,他组建了自己新的家庭。他的行为,也很快产生一些连锁效应。最大的变数是在他的女儿身上。他的女儿自小聪明好学,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苗子。因家庭的破裂,开始变异,不再循规守矩,而是破罐子破摔,抽烟、喝酒、说谎、骗人,无所不为。总算勉勉强强上完了高中,本来学习极好的一个人,高考时,竟然落了榜,学业一落千丈。从此,灵魂堕落的趋势,更是难以遏制,最终成为一个问题少年。
这悲剧的发生,我觉得,徐某难逃其责。
所以,我常常想,人总是在关乎道义的关键时刻,背叛了自已的初心。
不过,将自己的操守和信义经营的跟石头一样坚固的也并非绝无仅有。
二零一五年年底,我在观看甘肃电视台“十大陇上骄子”的颁奖典礼时,就被其中所褒扬的两个获奖者的故事深深打动。
故事之一:甘南州迭部县尼傲乡原妇联主任冷木,家庭曾经因丈夫的去世而一度陷入困境,甚至几乎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生活真可谓是风刀霜剑严相逼,但,即是在那样的处境,她依然收留了一个智障老人,在漫长的岁月里,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精心伺候,至到老人在百岁高龄上过世。
故事之二:甘肃工商银行金昌分行的业务部经理杨荣,几十年如一日的辅佐双目失明的战友,无怨言,不懈怠,帮助他重塑了生命的色彩和尊严。当年杨荣的战友双目突遭失明之际,是他的一句承诺,让一个已经绝望了的人,重新有了生活的信心,他曾经这样对他的战友说:“兄弟,别怕,虽然你失去了光明,但,从此后,我杨荣就是你的眼睛。”而在以后的无数个艰难岁月里,他不折不扣的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于是我又想,假如人自生以来,都能始终恪守石头一样的恒定和坚韧,做个老实人,少一些机变和心眼,多一点平常心,他的精神世界就会变得非常丰满和完美。
赵朴初老先生是大师,我很欣赏他的那首《拜石赞》,道是:
不可夺,石之坚,
天能补,海能填。
不可侮,石之怪,
叱能起,射无碍。
其精神,其意态,
俨若思,观自在。
友乎师,师可拜。
——生在浊世,谁若能在精神的层面上,真的将石头当做自己的老师,并争取做一个知行合一的好学生,那他一辈子的气象将该有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