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于《胶东文学》2022年第4期
背 离
丁龙海
早晨起床,没看到杜子淳,郑虹就焦虑起来了,三天没回家了,还没疯够吗?她知道,杜子淳的车进保养厂了,没有了车,他就不能上井,不上井就会打麻将喝酒,即便是这样,也该回家了。她有时劝自己,男人吗,不能看太紧了,拴在女人腰上的男人,没有大出息。可是,也不能太自由了吧。昨天,把女儿送回婆婆家,郑虹就去找杜子淳,可下了通勤车,怒冲冲地往固井队走的时候,林桠楠的出现,打消了她的念头。林桠楠问,干什么去啊?她说,上班。林桠楠说,路走反了。她愣住了,谎言被揭穿,谁都会尴尬。林桠楠说,去找杜子淳吧?别找了,和我家虎子在一起呢,到松花江钓鱼去了,手机没信号。她更加恼火了,但嘴上确说,我知道。
郑虹和林桠楠是同学,技校时学的是幼师。她清楚,自己没有林桠楠漂亮,命运多眷顾人家是应该的,可也不能太偏心了。参加工作那年,她们分到了同一个单位,虽然住在一间宿舍,林桠楠确是幼儿园的幼师,而她呢,成了餐车上的服务员。她最初还是很淡定的,发工资的时候,才知道了差距。幼师是管理岗,还有寒暑假,服务员是工人岗,更别说休假了。这种不平衡在她心里难过了很长时间,直到杜子淳出现,她才找到了点平衡。
虎子和杜子淳都是司机,虎子开灰罐车,杜子淳开水泥车。上井的时候,没用完的水泥都要清罐,这对司机来说,是笔飞来横财。虽然单位严禁私卖,有指定的吹灰点儿,可谁天天看着呢。在她的印象里,虎子出手大方,为了追求林桠楠,天天来堵门,送吃的送穿的。林桠楠拒绝,虎子就说,不喜欢就扔了。谁舍得扔呢?看着林桠楠愁苦的样子,她曾劝过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她说的是肺腑之言,林桠楠身才高挑、白净,披肩的黑亮长发,大眼睛长睫毛,眨动的时候,一闪一闪的,尤其是腼腆的笑,和影星一样。虎子呢,个子不高,国字脸黑不说,额头上还有块虫子似的疤。虽然穿着小米色的西装,扎着蓝条纹的领带,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也掩饰不住身上的匪气。在井上遇到虎子,是件麻烦事儿,赖在餐车上问她林桠楠喜欢什么,郑虹知道也不会出卖姐妹的。虎子的伎俩多,夏天的时候,给她送西瓜,秋天了送烤玉米,在外人看来,像是在追求她。林桠楠答应和虎子处对象,也是败在虎子的伎俩上。虎子不知怎么摸到了林桠楠的家,送肉送鸡送蛋,还说是林桠楠让送的。那时候工资也就几百块钱,物质虽然不匮乏,虽然不用这票那票了,但得有地方买呀。林桠楠的母亲先看好虎子了,林桠楠也被感动了,怀着处处看的心情,先孕后婚了。林桠楠私下里说,架不住虎子的攻势,两年多呀,石头心也感化了。杜子淳是虎子带来了,不需要刻意打扮,就很帅气,大高个,给她的印象有些木讷,还有点儿书生气。在宿舍坐了一会儿,虎子就直截了当地说,郑虹,我哥们儿看上你了。郑虹懵了,虽然林桠楠提前说过,要给她介绍对象,可虎子也太直接了。郑虹偷瞄了杜子淳两眼,发现他的脸比自己还红。
石油行业的工种繁杂,杜子淳就干过钻井工、作业工,郑虹曾问过杜子淳,为什么调到固井队?杜子淳嘻哈地回答,为你而来呀。恋爱中的男人,即便面相木讷都口舌如蜜,她喜欢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快乐地听到了。快乐是快乐,郑虹始终保持着底线,亲亲抱抱可以,哪怕是让杜子淳摸摸,也不能像林桠楠那样丢人。与杜子淳交往的时日久了,郑虹发现杜子淳不会浪漫,而且还有特别抠门儿。周末到公园游玩,吃个冰激凌都三勺两勺地买,装在杯子里浅浅的一层,你看看人家,满满的一大杯,吃着多过隐呀。到饭店吃饭也是,一个菜两碗饭,还恬不知耻地说,来盘红烧排骨怎么样?这话还用问吗?一盘蒜苗炒鸡蛋,差点没把郑虹的心吃凉了。
郑虹问杜子淳,你真心爱我吗?杜子淳拍着心口说,不信,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林桠楠婚结得很匆忙,婚房是单位边上的家属区,七十年代的红砖平房。进门是四平米的厨房,正对的门是间小屋,左侧门是间大屋。那时刚流行组合柜,骨架是木头的,板材是一种新型的三合板,蓝色水印花的板面。林桠楠挺着渐渐隆起的肚子,抱怨自己不争气,那怕挺到年底,就有楼房住了。她不清楚林桠楠怨念的是肚子还是行为,反正她的底线是坚守到底的。如果虎子上探井,林桠楠就约她陪住,探井路远,到佳木斯或海拉尔,都得十天半个月,她也愿意陪住。组合柜上有彩电,冰箱里有肉有菜,还有各种水果,都是虎子上井前备好的,可见虎子是粗中有细的人。
和杜子淳在一起,郑虹始终没有依赖感,她曾和林桠楠聊过,林桠楠说她个性强,或许是不信任。她怎么不信任杜子淳呢?恋爱两年多了,彼此的父母都见面了,说好了楼房下来就扯证结婚。如果说到信任,她挺同情林桠楠的,她结婚才多长时间呀,虎子经常去洗浴中心,那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林桠楠在托儿所深居浅出,接触的人面窄,但也不能无所查觉吧?她曾逼问杜子淳,杜子淳保证没去,问起虎子,杜子淳遮遮掩掩说,他是他我是我。她听出来猫腻,警告杜子淳洁身自好。
恋爱不久,杜子淳要把工资交给郑虹,一起存钱结婚,她激动了好几天,还是拒绝了。杜子淳心细,她是自愧不如的,钱这东西说好也好,说坏也坏,因钱产生了茅盾,是很难化解的。不过杜子淳的话,让她心里暖暖的,学起了织毛衣,还有围巾帽子。
郑虹想着想着,就过了班车点,所幸打电话到单位,请了病假。有了女儿后,她就没过过生日,她今天打算把女儿送到婆婆家,到市场买菜,还有蛋糕,等杜子淳回来,过一回生日。
女儿睡不醒的样子,衣服都穿好了,在郑虹走神的时候,又趴在床上睡着了。婆婆家住在同一个小区,隔着三幢楼,小时候,都是杜子淳抱着去的,如今五岁了,本应送幼儿园,婆婆死活不同意。为了女儿的教育,她坚持要送,可婆婆回头就接回来了,说要亲自教三字经、儿歌、床前明月光。婆婆家的墙上,贴满了拼音字画,还有识字的图卡。
郑虹叫醒了女儿,狠了狠心,到卫生间拿来了湿毛巾,为女儿擦脸。毛巾浸过冷水,女儿激棱地清醒了,哇哇地哭闹起来。如果是往常,她会掐女儿的脸蛋,可她今天没有,而是背起了女儿下楼了。
怀孕后,郑虹就离开了餐车,调到了食堂。食堂的工作枯燥,洗菜、卖饭、洗厨具,她最讨厌的是拖地,上百张餐桌的大厅,拖一回累得腰酸腿痛。郑虹想回到餐车,可杜子淳不同意,餐车随着固井队走的,两个人都上井了,孩子谁来管。杜子淳的性格变了,说过的话就像木板上订进去的钉子,谁敢拔出来,他敢把钉子扎进你的身体里。她有时想,不跟杜子淳计较,可是,越不计较越得寸进尺。这几年,她们吵过闹过,吵完闹完后,起因竟找不到了。
和食堂的姐妹们聊天,都是家长里短的抱怨,训化男人的办法有很多,可郑虹是学不来的。不让男人上床,不给男人做饭,控制男人的零花钱,都是愚蠢的做法。在同事的眼里,她是个温和的女人,与事无争,说起话来慢声细语。实质上,她是不想变成她们那样,婆婆妈妈的,从食堂拿饭拿菜,还堂而皇之说,剩的饭菜扔了多可惜呀。郑虹清楚饭菜是怎么剩下的,为此,她在窗口卖饭,满勺子打菜手从没抖过。
在婆婆家安顿好女儿,郑虹就犹豫地说,妈,晚上我和杜子淳出去吃饭,乐乐就不接了。
婆婆说,快去吧。
郑虹说,妈,别给乐乐吃糖了,她都有虫牙了。
婆婆说,知道啦。
郑虹说,妈,别到食杂店买小食品,不卫生。
婆婆说,楼下的孩子们都吃。
郑虹下楼的时候,觉得自己在说临终遗言,后来她感悟到了,任何事情发生,都是有先兆的,只是当事者迷而已。
在市场,郑虹买了一条鲤鱼,杜子淳喜欢她做的红烧鲤鱼,这是她跟食堂大师傅学的。在食堂最大的受益,是学会了做菜,可是,杜子淳很少回家吃饭了,回来都是醉醺醺的,倒头就睡。这一点比虎子强。林桠楠无意间透露过,虎子醉酒,回家就骂人,如果林桠楠还嘴,他就情绪失控,摔东西打人。林桠楠性子好,肿着脸上班,有人问起,就说得了腮腺炎。她想起虎子追林桠楠的时候,伪装的太好了,罪恶嘴脸怎么隐藏的呢?有时她很庆幸,和杜子淳吵规吵,从没动过手。
郑虹又买了只烧鸡,一斤青椒和西红柿,路过水果摊,又买了几个苹果。或许是工作日,市场里冷冷清清,在糕点店等蛋糕的时候,她又给杜子淳打了手机……看着自已的手机,怎么看心里都不舒服,周围的姐妹们都在用苹果手机,而她还是几百元的杂牌手机,她想好了,不管杜子淳同不同意,年底她也要换部三星。
北方的八月,天高气爽,云彩堆积在天上,大朵大朵地拥挤在一起。走在路上,郑虹后悔买鱼了,林桠楠说杜子淳和虎子去钓鱼,如果回来了,鱼多得都吃不完。去年,也是这个季节,杜子淳就背了一编织袋鱼回来,冰箱装不下了,郑虹就给楼上楼下的熟人送。她当时的心情有点儿兴奋,赏赐或是恩赐,也不过如此吧。
路宽了,车多了,两侧都是楼房。小时候,郑虹住过干打垒,高级平房,听说是国家领导人来视察,说了什么话,油田就开建楼房了。当年的城乡结合,工农结合,随着家属的退休,城市的扩张,也都淡化了。企业看重的是效益,为了打井,拆几幢房子算什么!地面服从地下,后来有了新技术,可以拐弯定点打井,房子扒的就少了。
把菜准备好,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杜子淳回来了。郑虹看了会儿电视,就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拨杜子淳的手机号,嗡嗡的耳机回声让她焦虑起来。郑虹给林桠楠打电话,林桠楠很快就接听了,说,虎子也没消息。
郑虹问,不会有什么事吧?
林桠楠说,能有什么事儿。
郑虹说,我听说,警察抓了几个灰贩子,不会牵扯到他们吧。
林桠楠问,你听谁说的?
郑虹说,昨天,在食堂吃饭的保卫干事说的,说开灰罐车的司机,都脱不了关系。
林桠楠说,他吓唬人,能把开罐车的都抓起来吗?
郑虹说,罚款也受不了呀,听说抓住了调离岗位。
林桠楠说,管他呢,不开除就行呗。
郑虹本不想和林桠楠说这事儿的,可不知为什么,就随口说了。很多人都说虎子胆大,整车的水泥都敢卖,而杜子淳就不同了,他开的是水泥车,充其量在井队捡点废铁能卖点酒钱。想到了钱,郑虹又担忧起来了,杜子淳和虎子走的近,能不藏私房钱吗?于是,她莫名其妙地纠结起来了。有人说,生活可分为三层,一是物质,二是精神,三是灵魂,物质和精神她懂,灵魂又是什么呢?她不想探寻人生的究竟,只想相夫教女,平淡中找到快乐。就像今天这样,听杜子淳说一声生日快乐。郑虹还想和杜子淳补张婚纱照,放大挂在床头。她想起花前月下,如今只能当个茶点,一个人偷偷品尝了。
这是间两居室的房子,结婚时铺的蓝白花纹理的地板块,磨损的很严重。一年前,郑虹就和杜子淳说,把地板块换成地板砖,杜子淳心不在焉,说要换大房子搪塞她,家里什么经济条件不清楚吗。换大房子不过是个梦,除非杜子淳有本事当官,当然,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买商品房,可得有钱呀。郑虹把洗衣机推进了卫生间,洗起了衣服。夏天热,内衣换得勤,每周她都要开一次洗衣机。
洗衣机绞动的时候,郑虹又洗了两个苹果,放在茶几上。那把折叠的水果刀找不到了。她绞尽脑汁地想,在电视柜、床头柜里都找了,发现了一把蒙古刀。郑虹最初没想用这把蒙古刀,这把刀是杜子淳到海拉尔上井时卖的,刀柄造型是个马头,刀鞘是红铜的,云状的花纹。郑虹放弃了找水果刀,就准备用蒙古刀削苹果了。她抽出了刀,微微弯曲的刀寒光闪闪。洗衣机停转了。她把刀放在茶几上,到卫生间投洗、甩干。商场有种全自动洗衣机,衣服放进去,洗完就自动干了,不用晾晒。
杜子淳干什么去了呢?昨夜,郑虹失眠了,辗转反侧地想,或许是因为女儿冷落了杜子淳,可那怎么算冷落呢,女儿缠着陪睡,杜子淳也是同意的,还乐呵呵地帮铺床。再说了,那才几天呀。郑虹想,或许自己太依顺了,太没有个性了。林桠楠就说,男人不能惯着,要给他们立规矩,没有规矩成不了方圆。可这规矩怎么立呢?她当时很矛盾,规矩在她心里转了个圈,就消失了。当年,杜子淳还是懂规矩的,工资就留百十块钱都上交了,和哥们儿喝酒外出,都会请假,她也从没阻拦过。可这两年,杜子淳像是变了个人,对自己不感兴趣了,一句话不对性子,就睡沙发。都说男人有钱就学坏,可杜子淳没钱呀,工资都上交了,难不成,真像传闻那样,偷卖车里的柴油?虎子卖水泥她是知道的,可这油怎么卖呢?
中午是等不回杜子淳了,郑虹把清理好的鱼肉放进了冰箱,看到蛋糕时,很想切一块当午餐,但她没有这样做,为了插蜡烛好看,也为了杜子淳看着养眼。筷子粗的小蜡烛五种颜色,她想好了,每种颜色都点两支,每支代表三岁。
郑虹想煮碗面条,再打个荷包蛋,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给她过生日的。当然,这不是她的特例,姐姐和哥哥过生日,母亲都会这么做。那时候父亲很少回家,这会战那会战的,没完没了。郑虹参加工作后,理解父亲了,工作得有组织纪律,更何况国家需要石油呢。
郑虹决定用苹果当午餐了,削苹果的时候,她的动作很小心。蒙古刀锋利无比,她四指扣紧刀把,拇指压在苹果上,刀锋与拇指隔着苹果皮缓缓划过。女儿在家的时候,她会把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碗里再插上牙签,有时会拌点蜂蜜。
郑虹从包里掏出手机机,放在茶几上,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睡着了……前方有棵树,高大而茂密,一条弯曲的小路,连接着那棵树。两侧是绿茵茵的草地,草地点缀着鲜花,红的、黄的、白的……还有溪流,闪亮地流动着。许多人走在小路上,衣装鲜艳,和草地上的花儿一样,相隔着一定的距离。她无心欣赏景色,就是想赶上前面的人,她小跑起来,可是,她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看到那人的背景,若远若近地飘移在前方。
郑虹精疲力竭地醒来了,窗外灰暗,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联播,她想了想那奇怪的梦,就拿起茶几上的传呼机,令她失望的是,传呼机还房贷任何信息都没有,哪怕是条广告也好啊!郑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红色电话机,肯定也没响过。她觉轻,微小的声音都会被惊醒。她突然伤感起来,一天过去了,除了早上传呼台的生日祝福,再也没人联系她。她请的是病假,单位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她。还有林桠楠,明知道她心情不好,怎么连个问候都没有呢?郑虹可怜起自己了,想到了母亲,她和母亲的距离有三十多公里,公交车得导三趟,每个月回家一次她都闲麻烦。
郑虹听到了敲门声,弹身跳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锁……
怎么不开灯?
睡着了。她抬手按开了墙壁开关,屋里灯火通明。墙壁上有三个按钮,控制着吸顶灯、射灯、壁灯,她无意间,把三个开关都按开了。
你在等别人吧?
郑虹楞住了,意识到低领睡衣,半个胸裸露着。
杜子淳显然是喝多了,脱掉了皮鞋,光着脚往屋里走。他先是到女儿的房间看了看,又到阳台上查看,他反复地查看了两遍,不死心地坐在沙发上说,人呢?叫出来吧?
什么人,你喝多了吧,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
别跟我扯,我干什么你管得着吗?或许是理亏,杜子淳拿起茶几上的苹果,用力咬了一口。
三天了,你还要这个家吗,打电话没信号,找人找不到影,你究竟想干什么。郑虹感到前所未有地委屈,杜子淳的行为伤了她的心,更伤害了她的自尊。你心里还有我和乐乐吗?你在外面鬼混,回到家里还疑神疑鬼,我郑虹哪点对不住你。她上前拉起了杜子淳。你找呀,接着找。她看到了茶几上的蒙古刀,探身抓在了手里。今天你要是找不到,我就杀了你。
杜子淳盯着郑虹手里的刀,一股怒火涌了上来,他腾地跳起身,嘴里喷着酒气,嚷着你杀呀你杀呀,探身扑了上来。郑虹没有退缩,她手里的刀平伸着,眼睁睁看着,杜子淳用胸口撞了上去……她急忙撒手,刀留在了杜子淳的胸口上。杜子淳惊恐着,嘴微张着嘴,缓缓地倒在了地上。他的右手指蜷缩着,唯有食指伸张开,指着什么……郑虹感觉到天塌了,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倾盆瓢泼。
我听到郑虹杀夫的消息,已经是一年后了。同学聚会上,林桠楠痛心地说,这都是命呀,如果郑虹找到了折叠的水果刀,如果没看到那把蒙古刀,悲剧就不会发生了。那天,林桠楠问大家一个简单的问题,没有人回答上来……相信爱情吗?
事件的发生并不复杂,从杜子淳进门到死亡,也就几分钟的事儿,但传闻确是多样性的。
有人说,郑虹故意刺的,没想到扎得那么正,要了杜子淳的命。她吓坏了,先打的120,把杜子淳送到医院后死的。
有人说,是杜子淳撞上刀尖的,他以为郑虹会缩手,没想到郑虹没有。杜子淳打的110,警察到了现场,才叫的120。
有人说,郑虹先给婆婆打的电话,是她婆婆打的报警电话叫的救护车。
还有人说,婆婆让郑虹抵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后来态度变了,又到法院为郑虹求情。
不管怎么说,郑虹的刑期是十年,在本省的监狱服役。郑虹胖乎乎的白净笑脸,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可怜的女人。十年就弹指一挥间了,如此想来,心里就坦然顺畅了。
那是个春天,松嫩平原是一望无际的绿。郑虹服役期间,煤炭枯竭了,林业枯竭了,大批人员下岗了,人们热议石油会枯竭。可是,时代的变迁与企业的发展相得益彰,石油城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那种忧虑在和谐的环境中稀释了,人们也怀疑最初的想法了。
时间过的真快呀,恍惚间人约不惑,而令我们念念不忘的,还是同学郑虹,她出狱后,就带女儿去了四季如春的南方,至于去了哪个省哪个市,至今,也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