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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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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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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生活敲开小说创作之门 ——丁龙海的中篇小说《等待幸福敲门》读后

被生活敲开小说创作之门

——丁龙海的中篇小说《等待幸福敲门》读后

许俊德

据媒体报道,中国目前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而现实也确实印证了这种说法。比如,无论我们是去旅游,还是去户外散步,目之所及,的的确确发现进入视野的老年人越来越多了。而反应老年人生活的文学作品还不是太多,这似乎与老龄人口的不断增加不成正比。而我们石油文学中的这类作品相对更少。最近读了《石油文学》2021年第1期发表的丁龙海的中篇小说《等待幸福敲门》,感到欣喜。这说明我们的石油作家没有忽视石油行业退休的职工们。

这篇小说选取大庆油田为老会战盖会战楼这一“重大事件”做背景,把奋斗老年活动室的几位退休老人置于这样一个事关他们切身利益的“大背景”之下,重点聚焦了武成本、刘大嘴、陈邦子等几位退休人员在会战楼(小说中叫“石油楼”)的建设、购买资格等的态度,以及老张头、武成本等老退休老人子女对待老人房产的态度。折射出当今社会人们在物质利益面前的心态及行为。

读完丁龙海这篇小说,我对作者在作品中展现出的潇洒自如的叙述风度感到吃惊而又赞叹。小说的叙述风度大体上是由小说的叙述视角、叙述语调、叙述情感、叙述语言,以及叙述秩序和叙述节奏共同组成的一种包含小说作者主体意识的叙述范式,或者说叙述特征。

首先就作者的选材而言,是相当的圆熟,体现出信手拈来般的某种轻松。本来,油田给老会战盖楼,由于价格低于市场价,体现的是油田层面对老会战群体的一种关怀。许多老会战子女比较多,会战楼的价格优惠反而成了个别老会战子女争夺的对象,于是演变出个别老石油和子女之间的家庭不和,进而伤害了老人的心。而人性也恰恰只有在利益取舍时才能看出优劣之处。这也为小说的创作提供了某种难得的“机缘”。丁龙海果断抓住这个“机缘”,轻松完成了属于他的文本操作。读完全部文字,我感到作者对生活的发现、取材、提炼、叙述已经到了轻松的地步。

其次就小说情节的进展和矛盾冲突点的设置,也是驾熟就轻。小说开篇,就把事件或者问题端上来:仲夏的一个早上,一群耄耋老人坐或者站在葡萄架下,兴奋地议论一件事,什么事呢?作者没有马上说出来。而是引出主人公武成本和另一个人物老张头的对话。老张头向武成本求证这些人所议论的问题的可信性。武成本就情不自禁地说:“无风不起浪,我相信是真的。”武成本的声音不大,作用却如同炸雷,或者一道闪电,让混杂的世界宁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老张头说:“武书记的话你们相信吧,他姑娘可是油田公司的处长,消息绝对可靠。”激动、兴奋、感慨……武成本被这样的眼神包围了。

就这么一件小事,轻松敲开了小说创作之门。我甚至感受到作者写作时的“激动、兴奋、感慨”。这种驾熟就轻的叙述方式、舒缓的叙述节奏、平和的叙述语言,展现出作者一以贯之的叙述风度。我无法判断这对小说作者本人来说,是其成熟的标志呢,还是意味着已经形成了某种固化的“叙述范式”呢?笔者不敢妄下断语,只能等待龙海今后的作品来证明。龙海小说的叙述风度是充满个性化的,它对于小说的美学质量具有保证意义。纵观中外小说名家,无不对小说的叙述风度做惨淡经营。我们读余华、苏童、叶兆言、残雪、贾平凹……等人的小说,都能明显地、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叙述风度”。石油作家丁龙海自然也不例外。丁龙海小说的叙述风度,在这里我仅以“平实”二字概括之,不知龙海是否认同。“平实”似乎太缺乏褒赞色彩了,或者有人会说是不成熟的表现。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它可能恰恰是艺术创造又跃上一种高层次审美境地才可能赢得的评语。《等待幸福敲门》中展现和描绘的凡俗的人生世相,正是凭借这平实的叙述风度,才得以实现其审美化。而小说平实的叙述风度,只有在凡俗的人生世相的依托之下,才能闪射出绰约的姿彩,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文体设计。

在油田给老石油盖楼的消息确认后,那么购买石油楼的资格是怎么设定的呢?作者设置了一个传言:“石油城的房子掐到六二年”,也就是说1962年以后来油田工作的没有资格购买。于是,刘大嘴、陈邦子等人觉得自己没有希望,准备串联人员去上访。小说的矛盾冲突要升级了。他们找到武成本,希望武成本也参与。武成本和刘大嘴、陈邦子退休前是一个单位的,武成本是小队支部书记,是刘大嘴、陈邦子的领导。三个人是老同事。如果武成本参与上访,那么就提高了上访的重量。看看,党员干部都参加上访了,说明此事的不公正性是严重的。

当过党支部书记的武成本,自然有他的思想觉悟,也有他的组织纪律性,他不想参与上访。由于他有当过支部书记的经历,退休中心的宋主任有什么事,愿意征求他的意见。宋主任有了好茶,愿意把武成本叫到办公室品尝品尝。恰恰是武成本和宋主任走得太近,尽管这种走近是表面的,刘大嘴、陈邦子便怀疑策划中的上访一事的泄露一定和武成本有关。这也是让武成本最伤心难过的。因为在武成本看来,他们可是战友呀,上班的时候,他没少照顾他们。如果没有他武成本,你陈邦子能涨到七级工吗?还有刘大嘴,调到食堂,谁帮的忙?刘大嘴七个孩子七张嘴,还有个病歪歪的老妈,供应的那点粮食够吃吗?单位分土豆白菜,还有挖菜窖,都是他武成本帮的忙。还有每年的困难补助。他武成本不求感恩,但他们也不能拿屎盆子往他武成本头上扣吧。尽管武成本不想参与上访,但武成本绝对不会干告密这样有损人格的事。

策划上访一事的泄露,武成本的被怀疑,让小说情节的矛盾冲突升级到最高点。只有当小说中的矛盾冲突达到高潮时,才能和后来矛盾冲突的解决形成极大的落差,让审美心理得到最大的满足。

最终公布的购买资格是:截至到1964年底,就是说1964年底参加石油会战的老工人都有资格购买。因为这年年底,周总理在全国三届人大一次会议上宣布中国甩掉了石油落后的帽子。当然,这个门槛消息的公布,也是通过武成本的嘴。这样,更显示了武成本获得消息来源的“权威性”。同时也消除了刘大嘴、陈邦子两位老同事对他的误解。

既然这几位退休人员都有资格买到石油城的房子,那么他们如何分配这个房子呢?这也是小说呈现的另一个问题,或者说是小说新的矛盾冲突点,即“石油城奠基了,很多老同志的家里却乱了套”。刘大嘴说:“谁他妈的伺候好老子,老子就给谁。”陈邦子说:“老伴儿说了,咱没钱买房,几个孩子凑钱,咱先住着,以后的事就不管了。”

还有一个赵老爷子,五个子女为了争石油城的房子,现场厮打起来,赵老爷子急火攻心,当场就晕了过去,120拉走了,再也没回来,心肌梗死了。钱老爷子成植物人了……孙老爷子住院了……这是武成本熟悉的人,还有些不熟悉的,也没再往心里去。就他而言,家里也不平静。小儿子意图明显,大儿子武文也没有放弃,大女儿和小女儿对房子没兴趣。大儿媳与小儿媳叫上了劲儿。好在大女儿在家里说了算。五月的一天,大女儿请全家吃饭,饭桌上摊牌了。武娟说:“房子是爸的,爸有决定权,爸说给谁就给谁,得了房子的,就要伺候爸。爸,你说说。”武成本感受到了身上的压力。

比较严重的是老张头。老张头憨厚,退休前和武成本是两个中队,队部相距不远。上班的时候,武成本就认识他,八级瓦工,当过劳模,工资和指挥部的指挥差不多,不是他这个支部书记能比的。老张头老伴儿去世了,后找个农村的女人。老张头的三个儿子担心自己父亲有一天去世了,那么买到手的房子可能被那个乡下女人继承了,所以要把那个女人赶出家门。那个女人天天到老年活动中心宋主任那里哭泣。老张头也苦闷。武成本和刘大嘴、陈邦子在饭店吃饭时,遇上了老张头,于是他们叫过老张头一起喝。没想到老张头回家后就中风了,据说老张头的儿子们把责任推到武成本几个人,是他们劝老张头喝的酒。要他们赔偿。尽管后来对武成本、陈邦子、刘大嘴来说,虚惊一场,但却为小说增加了矛盾的冲突点和情节的曲折性、复杂性,强化了审美层面的可读性和耐读性。这也凸显了作者对凡俗生活进入小说之门后的熟练操作和打磨的能力。由老张头的中风,引发了刘大嘴的情绪,他说:“都是房子闹的,当年,我接老婆孩来,没房住,是哥几个帮盖的,就说老武吧,让了多少次房,当年我住的高级平房,还是老武让给我的。”刘邦子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想想当年,什么苦没吃过,身边战友倒下的还少吗?我们还站在这儿,知足吧。”老石油的感慨,不得不让我们对社会道德的现状心生感慨。

结尾,陈邦子、刘大嘴、武成本对过往的火热石油生活的回忆,也点燃了我们的思绪,这思绪里有自豪、振奋,也有伤感和无奈。

虽然小说写的是凡俗的生活,但作者不忘在小说中置入一些具有时代烙印的“事件”,哪怕一句话的提示。油田给老石油盖石油城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时代的印记。没有这件事,就没有这个文本的完成,也无法实现对武成本、刘大嘴、陈邦子、老张头这几位退休的老石油人的形象塑造。再就是购买石油城的老石油人到油田工作时间截至日期“就是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向世界宣布,我国的石油基本实现自给了那一年”。“什么叫自给,就是老铁说的那样,把贫油帽子甩到太平洋里去了。”武成本豪气地挥了一下手说:“都见过老铁吧?”“见过见过,铁人,戴着前进帽,骑摩托车来过咱们队。”陈邦子说。

引入“石油自给”、“铁人”这些特定词语以及其蕴含的特定指向,背后隐藏着一个时代的巨大叙事,它们增添了小说的石油特色和行业意味,也提升了小说的叙事高度和题旨的深度。

说到丁龙海小说的叙述风度,自然不能不说到他的艺术感觉,或者说,说到他的叙述风度时,也正在说着他的艺术感觉。这是因为小说作者艺术感觉的方式和结果,决定了小说作者叙述风度的形成和确立。小说作者的叙述风度,完全可以看作是小说作者艺术感觉的程序化,符号化。在《等待幸福敲门》中,丁龙海小说叙述风度呈现出的平实性特色,正是他的的轻灵、细腻的艺术感觉的必然呈现。凡俗的人生世相是丁龙海艺术感觉最活跃的领域,这是因为心灵细腻的艺术感觉对于凡俗能够做出最机敏最贴切的反应,从而形成融洽的配合。由于小说作者的艺术感觉与小说作者的心理气质,有着不可切割的内在联系,而人与人的心理气质的先天性差异,决定了小说作者与小说作者的艺术感觉的极大诧异。作为一个小说作者,应该对自己的艺术感觉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和把握,从而才能确定和选择适宜自己的艺术感觉的最佳创作领域。当然,小说作者可以根据创作领域的拓展,调整自己的艺术感觉,不过,应该充分估计到,这种调整会不会因为业已形成的艺术感觉的惯性而难以实现。

我只是丁龙海的小说的一个热心读者,对他的小说以及他本人都缺乏研究,但是凭着我阅读《等待幸福敲门》的欣赏直感,我明显地感到,凡俗的生活是他艺术感觉的活跃区。在这个活跃区里,他如鱼得水,让俗世生活在小说之门里闪射出审美的色彩和力量。

中国的老龄化社会所面临的社会问题,老年人晚年生活的遭际及他们的精神世界,应该成为文学创作重点关注的领域。小说家应该直面现实,有所担当。我也真诚希望龙海在这方面有更多的佳作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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