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准备腊月二十八日回家过年,却不料腊月二十七日上午接到了大哥的电话——父亲病危!在安排好家中琐事后,焦急地等着二哥的车子。
下午三点,又接到大哥的电话——父亲已过世!听到这个消息,我怔了一下,但没有流泪,我知道,父亲离我们而去,只是时日问题,九十岁的高龄,已步入人生的末季,风烛残年,已经不起这个冬季风雪的洗礼!
匆匆赶回家,父亲已安详地躺在一床凉席上,抹尸大哥正在为他洗抹。旁边的大婶介绍说,在约两点的时候父亲问了一句:“他们会不会回?”,他们——指的是二哥和我,——父亲想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能看看自己的儿子,这是最起码的人之常情,但他的这个愿望没有实现——因为过度痛苦,因为我们的不以为然,他就先走了,他没有等我们,多少年来,他习惯了这种我们不在身边的日子,他把对儿子们的思念深埋心中,他把他自己享受孤独看作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他把他三个没有高官厚禄但都是老师的儿子当做自己的荣耀!
看到父亲的遗容,无声的泪淹没了我要说的话,我无语!原本准备在过年回家时好好陪陪父亲,陪他吃一顿饭,陪他聊聊天,陪他回首他当支部书记的28年峥嵘岁月。但一天的时差,我们就阴阳两隔,父亲的话埋在土里,我们的话埋在心里,这也许成了我们一生的遗憾!
父亲与世无争。从我记事时起,父亲在当地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即使他担任过二十多年的支部书记,盖棺论定,左邻右舍还是这样评价父亲:老好人!风雨几十年,我从未听到过父亲与他人出现争吵,与邻居们始终相敬如宾。在父亲担任支部书记的时代,正是“阶级斗争为纲”的时候,一般曾担任过基层干部的人,往往积怨太深,但父亲任职时,凭良心办事,从不为难他人,乃至于在今年秋季的时候,曾受过父亲帮助的一对父子,从百里之外赶到我家,递上两百元给父亲,表示衷心的感谢。父亲的与世无争,熏陶了我的性格,在我工作的二十多年里,我始终抱着这样一种工作作风:与人为善,天地良心!
父亲勤俭节约。我的家庭并不富裕,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好像从未有过余钱剩米的日子,苦难的家庭环境造就了父亲勤俭的性格。在当支部书记的时候,由于父亲敦厚老实,从不多吃多占,也比别人家没什么优越;退职后,年事已高,已不能胜任重活,担心生活保障问题,即使有时候我们给一点钱物之类,父亲也仍是舍不得用。有这么一件小事让我耿耿于怀:09年4月底,父亲因患肺积水住院,当时是靠输氧度日的,父亲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一天晚上12点多,我看见父亲的手在胸前摸索,我便问他摸什么,父亲叹了口气说,袋子里有90多元钱不见了,看着父亲艰难的动作,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知道,这几十元钱,对父亲而言,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虽然他并不是缺少钱。到了父亲晚年,我们兄弟的家境也较为好转,在父母的供养方面,我们都是较为积极的,因此父亲身上经常有几百元甚至上千元兜着,但他舍不得乱花一分,我们也经常笑称他为“葛朗台”,但不管我们怎样劝说,他是“依然故我”。受父亲的影响,我也学会了勤俭节约,在我的生活中,我不打牌、不喝酒、不进歌舞厅,把一个小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父亲深明大义。我们三兄弟都是老师,我和二哥在外,一个在益阳,一个在桃江,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们很少回家,与父母聚少离多。虽然我们也深知“父母在不远游”“常回家看看”,但在平时的实践中往往把它轻描淡写了。每次回家,我们在家呆的时间很短,父亲从无怨言,总是一脸微笑迎我们进门,又是一脸微笑送我们走。在父亲看来,三兄弟都是老师,都有工作,是为他争了气,他没有理由因为牵挂我们而影响我们的工作。父亲是2011年1月12日病倒的,到1月29日离世,前后也就17天,17天中我和二哥只回了一次家,因为我们回家探望时,父亲的精神状态很好(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父亲怕影响我们的工作而做作),所以我们就掉以轻心,准备在腊月二十九回家过年时再探望父亲,谁知一别竟成永诀。后来从照料父母的保姆那里得知,即使在父亲去世的前一天,父亲病情已是十分危急,在征求父亲的意见要不要我们回时,父亲也怕影响我们的工作而不叫我们回家.....听到这些,我不能自已。
回首四十多年的父子历程,痛定思痛,为父亲写了这篇墓志明。
写于2011年2月(首发湖南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