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和枫

柳和枫

我喜欢柳和枫，我对二者的喜爱程度没有偏爱。也就是说喜欢柳就像喜欢枫一样，反过来说，也可以。他们就像一对孪生兄弟一样,没有高低之分,只有出来的早晚。我对二者的喜欢也只有早晚之别。我喜欢柳是因为我童年和少年的时光；喜欢枫却是源于我青年时代的一次难忘的经历。

我所就读的小学和初中学校前有一条小溪一样的河流，河流岸边，生长着像披着绿被一样的柳树，我对春天的记忆和印象，首先来源于柳，而不是大家熟悉的梅，小草，小花之类。当我看到春天来了，身上的棉衣脱了，衣服一件一件的减少；感受到春天来了，柳树的树枝全绿了，我满眼的是柳树的绿和满树的柳絮。当风吹过，她们仿佛聚在一起，像绿色的波像绿色的浪，柳絮飘洒着；像天边的锦和霞，只是颜色不同罢了。她温暖了我幸福的童年记忆。伴我度过了幸福的童年时光。我记得那时候，我爸受到文化大革命的打击和迫害，被迫离开城市，我爸受到一段时间的监督劳动后，被安排在该村小任校长。柳树给我的感觉很亲切，没有了那些造反派的凶神恶煞。只有她春天的绿和春天的光；故乡的父老乡亲极其大度的包容了我们，没有打击和歧视我们；柳树似乎也像人中的伟丈夫一样。像故乡的父老乡亲，让我感到亲切和安全。保护了我的童年和全家。

我记得那时候，我常常浸在绿色的柳树护拥下的小河里洗手洗脸，有时还捧起小河里的水解渴。那时的河水明亮清澈，没有污染，比现在的矿泉水还纯洁干净。我也常常在小溪里抓些小鱼小虾。

当同学们放学以后，只剩下我和爸爸妈妈在学校的时候，也是我要忍受和度过漫长孤独的时候；当孤独袭来的时候，爸爸妈妈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没有时间理会我，我知道他们的精神和肉体是苦闷和痛苦的，从受重视和管理者的身份一下子落到谷底，成了受教育和监视的对象，尽管没有受到进一步的打击和迫害，但是自己的政治生命似乎被完全终结了。尽管他们不说，但是从那多少有些压抑的气氛和环境中能体会得到。我常常会搬只小凳子，坐在柳树下，吟咏一些古诗：“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一首首古诗从我的嘴里呤出，从柳树堤下传到了对岸，仿佛小河里的流水也有了回声。奔流向前的小溪一样的流水也激起了浪花。传到了对面村民居住的地方，传到了我的父老乡亲的心里。到了现在，你问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有些人还记得，在那里，在柳树底下，曾经有一个少年，吟诵他们喜欢听的美丽的诗歌。

每到礼拜过去，周一归来，我将变得不再孤独，不再沉默寡言，活泼的像丛林的小松鼠一样，上窜下跳。我变得不再孤独，现在想来，孤独不是我的本来面目，不是我喜欢的东西，而是那个时代造成的恶果，是时代的罪过。

有些同学会带些家里的土特产和自家种的水果给我吃，同我说话，对我敞开心扉，毫无提防，同我说他们村里和家里有趣的事，同我一起温习功课；同我一起喜闹，游戏，不分你我，为了躲开闹人的孤独，我也会和他们走进田间地头，同他们打猪草，不要任何报偿。有一位同学知道我害怕孤独后,寒暑假特意搬来学校和我同住。大家保护了我温暖的童年，使我在今后的岁月里没有妥协、放弃。无论经受怎么样的挫折，打击和磨难也勇猛向前．．．．．．

以致我现在常常想起我少年的伙伴,想起他们的好,想起他们的善良,他们的纯朴．．．．．．相信他们是好人，就像他们想信我全家是好人一样。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知道我家是落难到那里，但是他们不另眼相看，不监督，不歧视我和全家．．．．．．柳树总是付出,春天来了告诉我们春天来了，其它季节也是一样,看河护堤,那怕冬天来了,也落下自己的叶子,不忘记告诉我们一声。有一次，我和爸爸从山上挖来一棵柳树，挖了一个很大很深的坑，种了下去。并浇上不少的水，可是春天来了她没有萌叶，我仰脸仰望着，心里充满了期待。可是第二年她依然没有萌叶；但是我没有放弃，我坚持每天同她浇水，可是第三年她仍然没有萌叶．．．．．．我变得十分失望和悲观。看到她稀稀拉拉的样子，发枯的枝干，以为她死了，我流下了悲伤的泪水。但是我依然没有放弃，我一有时间，我就在她的树底下，使劲抓住她的树干摇晃，似乎在催促她警示她不该沉睡，应该醒醒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第四年，她长叶了，萌花了，满树的柳絮，和其她的柳树飞舞着飘洒着，壮观、秀丽充满了和谐之美．．．．．．为她顽强的生命力，我激动不已，高兴的心花恕放．．．．．．．她不但是树中的伟丈夫还是巾帼女杰。

一九八四年，我高考落榜，准备去部队。由于我身体弱，力气小，有几个老师相聚骑自行车去赣州，那时还是江南的一个小城，因为蒋经国在那里做过专员而著名。尽管以后我去过不少大地方，我都以为赣州是我遇到的最大最美的城市。以后我的大学生活也在那里度过。我所住的地方，坐公共汽车要三四个小时候，那时公路差，速度慢，路不好走。我为了看自己的体力行不行，看自己适不适合去部队，算是去部队之前的一次预演。这也算是我第一次去“大城市”。现在回忆，有很多东西吸引了我，但是大都记不起来了。记不清楚了。唯有走到红旗大道，那是赣州城最好的第一主干道，主干道两旁的枫树吸引了我，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深刻记忆。正直秋天，红的像锦、似霞；红的忠贞，红的朴实；像老骥伏枥一样，越久弥坚。更像一份火烈的青春。我为她红中透着傲骨的颜色震惊。像永远不会散失的记忆；像一份珍贵的感情，经历了再长久的岁月，也不凋不谢．．．．．．．她的美，她愿意努力奉献自己的情怀深深扎进了我的灵魂深处．．．．．．我竟梦想着假如移植到我的家乡那会多么的壮观和震撼人心啊。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梦想而已，尽管渺小，纯真，但是，随着年龄长大，我知道凭自己一生的努力也办不到．．．．．．

后来，我去了部队，经常有机会去香山，经常看到那里的红叶，但是她怎么也无法我在赣州看到的枫相比，没有赣州的枫来的震惊，来的入眼，来的一针见血。

当我从部队复员回老家经过赣州时，我特意在那住了一夜，去寻找当年我遇见的枫。第二天当我从公交车走下来时，怎么也找不到曾让我喜欢让我震惊的枫，我以为我走错了地方，但是我仔细察看路牌，没有错，那就是赣州有名的红旗大道，那枫呢？我喜欢的枫呢，经打听，几年前就被移植走了，换成了现在的橡皮树。我感到十分的遗憾和落寞。某些人的决定，怎么也无法弥补一个年轻人的青春记忆，我只有把她深深的埋在心里，在记忆里回忆和追寻．．．．．．

经过漫长的岁月后，我常常想，柳和枫同属于一类，但不同一个科别，为什么我同时喜欢她们呢？我想主要在于她们相似的特点和性格。不嫌贫爱富，不需要肥沃的土地，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只要给她们一块土地她们就能扎下根来，她们不盲从，更不随便附和，以及甘于奉献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