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 屋
前方塌方,列车搁在铁轨上。
甩了—天的扑克,厌了。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说:“不打了,我说个故事大家听,这是我小时候经历的一件事,变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结。无论我晚上做什么梦,最后都梦上这件事上。”
大伙就围了虹听虹讲。
虹生下就羸弱,总长不好。八岁还是五岁的身高,受点风寒就会感冒,还有眩晕的毛病,经常犯病。他曾无意中听到他妈叹了气对他爸说:“这孩子恐怕养不大了。”
这一年,有一天,来了个算命先生。大概四十多岁,他自称四海为家,遍游各地。除了香港澳门台湾国内没有地方他没有去过。
他说:“虹的八字命中缺水,自身的火太弱,需要井泉水、涧下水作灯油助燃,而大江大河里的水又会熄灭他的炉中之火。与母亲的八字不合。”
母亲大惊,算命先生和本地一位算命先生说的一模一样,不过他说的更祥细。
母亲问:“哪怎么办呢?”
算命先生说:“离乡别祖,更换门庭。”
稍做停顿又添了一句:“离乡别祖不容易做到,更换门庭还是做的到的。”
虹过继了给表叔做儿子,表叔在乡下,是村小学的校长。表母也是学校的老师。没有孩子。放学后,村里的娃娃都回家了,虹没有什么事,喜欢逗弄表母养的鸽子。喂它食,看鸽子一颗一颗啄了食物。初,鸽子怯怕虹,试探的往前挪;落在食上;久了,就和虹不生份了。不管虹手上有没有吃的东西,见到虹就会飞过去。见无米,就落在虹的肩上。正是黄昏的时候,虹就往鸽笼走,把鸽子捉下放进鸽笼里。
靠村里的后山有一柴屋,柴屋前有一土坪,长满杂草,堆满了柴草,是张本家的。村里有一六十多岁的老妇,样子极悍,喜欢柱一拐杖在村口晃,村人见了她同她说话,她也不说,她见了别人也不同别人说话,久了大家就不和她说话。她是张本他妈。
黄昏雨后,蜻蜓飞来,虹去捉,捉到柴屋,柴屋的门没有关,虹从柴草的隙缝里看到张本的老婆潞妹脱了衣服,露了奶子,拚命的用手揉搓她的奶子。虹看了一会,心里害怕,往回走,路上碰到一个人,是王叔,王叔是村里在乡上唯一的干部,是兽医站的站长,管着三个兽医。
王叔问他:“小虹捉蜻蜓呀,捉到多少?”
张本是学校的音乐老师,是村里唯一会拉二胡的人。课却上得极差,久了老师免不了在背后说他的闲话。表母有时免不了要替其他老师说句公道话:“其他老师意见这么大,教了这一届,是不是让他回去。”表叔却不这么看:“他还是个人才呢,音乐课离不开他。”表母见表叔不松口,咽了饭就不说了。
张本他妈经常打张本,对张本管得极严,也立了很多规矩,有一次,张本因时间来不及没有按他妈的规矩,每天早晨必须从山上打一捆柴草回去。柱了拐杖追到学校打张本。她不是走不快,而是为了好用拐杖打张本。学生在放学的路上看到张本他妈,知道她又去打张本了。飞身返回,一声:“张本老师,你妈打你来了。”张本就猫了腰躲到表叔房间去了。老太太没有找到张本,孙子不愿意看到奶奶打他爸,拉了他奶奶的手说:“奶奶,不要打了,回家吧!”老太太对着孙子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说:“你也不是好东西。”
村长去表叔家喝酒,喜欢说部队上的事,他在夏门当过兵,说我们的炮舰经常在台湾海峡游弋,只要台湾一动手,我们就动手。村里没有一个人去过,没有一个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王叔也来了,见到村长就说:“这几天总是停电,你当村长的该管管。”村长听完就走了。
王叔说:“这算怎么回事呢?”
表叔说:“他不高兴呢。”
黄昏雨后,球场飞来很多蜻蜓,虹拿了网去罩,虹总想弄清楚蜻蜓吃什么东西。捉在家里养,喂了很多东西,也没有弄清楚蜻蜓究竟吃什么东西。虹本不想去柴屋了,但蜻蜓在前面引路,下意识又捉到了柴屋,无意中一抬头,从柴草的隙缝里看到,柴屋的门没有关,潞妹脱了依服,露了奶子,拼命用手揉搓她的奶子。虹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希望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
虹往回走,路上碰到一个人,是村长。
村长问:“小虹捉蜻蜓呀,捉到多少?”
后山是村里的风水山。平时没有人去,每年到了二月二日龙抬头的日子大家还要杀了猪祭山神。
一日晚上九点正,村里晌起铜锣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表叔拿了手电筒就往村里走,虹跟在后面。走过一段田埂到了谷场,看见大伙点了火把,有两个人扛着一门米筐大的铜锣,敲一下,喊一声:“潞妹,回来呀!”潞妹不见了。
下午老太太骂了潞妹,不该把家里的米偷偷带到她的娘家。一缸米只有半缸米了,有人去了她家看,一缸米是只有半缸米了,米中间还有一个盛米的印子呢。晚上没有见潞妹回去,第二天差人去她娘家找,娘家人说:“上个月才回家,怎么会回去呢?”村里人着了慌,说不定被蒙面鬼捉去了,以前村里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找到他时,他正从坟墓里爬出来,嘴里还咬着死人脱下的头发呢!
村里人架了铜锣绕过村里的河水,走过石拱桥朝山梁走。有斜坡的地方,打着手电筒拿着竹竿一步一往山底下探,上面的人举了火把往下照,这时铜锣不敲,正在找人的时候是不能敲的。
在一个拐弯的地方有一个很深的坑洞,打柴火的汉子往回赶时,喜欢停在那里坐在柴火上休息。抽支烟,望着坑洞出神。那个坑洞什么时候有,因为什么原因形成的,谁也说不清楚。
上面的人用绳子系在一棵碗口大的树上,另一头系在一个汉子的腰上,脖子和手上各扎一根手电筒,裤袋里再塞一根。攀了障碍物往下探。下面的人说放,上面的人就放一小戳绳子。过了十多分钟,下边的人传来:“哎呀。”一声,上面的人就拼命往上拉,这时铜锣敲得又急又响。上来的人说,坑洞里面有东西,从坑洞的一头窜到另一头,杂草一闪一闪,沙沙响,有三四级风那么大。没有办法,只有明天找了。
大伙往回赶,人没有走,铜锣先响。
张本看到大家回来,没有说话,抱起儿子就哭了。说:“你妈回不来了。”
村里有三口水塘,一口在村口,一口在地里,还有一口在山的背后。只剩下山背后的塘没有找了。这口塘呈不规则的S型,峡长,不宽,但深。水性好的,脱了衣服,外裤,跳下水,凫了水底找,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没有找到潞妹的尸体。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去张本家看潞妹有没有回去,张本一家还没有起来。
他在外面喊:“张本,潞妹回来没有?”没有人应,又喊,“回来了。”是张本的声音。
走在路上,他一拍后脑勺,咦,怪了!昨天晚上回家后天就一直下雨,张本家门口的泥地上怎么没有一点踩出的泥印子呢?
碰见张本就问:“潞妹昨晚什么时候回去的?”
张本说:“我也不知道,我睡着了,醒来的时侯就看见她睡在旁边”
出了这事以后,虹就不想去柴屋,他碰见潞妹会产生许多奇怪的想法,觉得她不是人,不是神变的就是妖精变的。但是受不了蜻蜓的诱惑,这个星期天,又在黄昏雨后,虹捉蜻蜓捉到了柴屋,无意中,抬头一望从柴草的隙缝里看见柴屋的门没有关,潞妹脱了衣服,露了奶子,用手拼命的揉搓她的奶子。
虹往回走,碰到一个人,这次不是别人,是表叔。
虹就告诉了表叔。
表叔说:“这怎么可能呢?是你看错了吧!你去她家里,说不定她正在家里呢。”
虹顺便去了潞妹家,潞妹真的在家里,正准备做饭,在家门口一遍一遍用水淘米呢!
不久,虹的母亲去世,虹赶回家的时候,母亲的遗体已经送进炉膛,望着熊熊的火焰,虹的痛哭突口而出,整个殡仪馆回荡着他瘆人的哭声。从此以后,虹再没有回过表叔家。再没有去过让他感觉异常,如梦似幻的柴屋。
不过,脱了衣服的潞妹让虹感到迷茫;穿了衣服的潞妹也一样让他感到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