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穿行

在连州地下河穿行，就如同在地心穿行，见证了水的伟力与杰作。

水，一位历经沧桑而又永远年轻的智者, 一位自由豁达而又恣意任性的旅人，一位心存梦想而又追求不止的巨匠，用千万年的伟力雕琢出一个奇瑰的世界，默默地藏之于粤北的崇山峻岭，从不炫耀自己的杰作。

假如没有经天纬地的胸襟，何来这慑人心魄的恢宏构思？雕出一个大口岩作为客厅，接光承露于外，吞云吐雾于内，绘一幅万物共融之擘画于岩壁彰显峥嵘，寓万世不绝之韶乐于钟乳石臻至优雅，以宽畅之胸怀，以奢华之情态，或接待八方宾朋暂栖，或呵护黎民百姓避灾藏身；凿开三层曲径作为通途，前往上、中、下之仙境，天宫玉阙之巍峨，琼楼玉宇之空灵，银河涛声之激越，在福地洞天里珍藏着一个梦幻的世界。

假如没有轻雕慢镂的功夫，何来这千姿百态的美景经典？立石柱着地擎天，伟力雄健；垂石幔飞瀑流泉，声震惊雷；钟乳悬磬，似闻越国皇宫煌煌宴乐之时；石笋簇生，如临南国竹林郁郁春归之地；石花绽放，仿佛遗忘四季轮回之状；或许心忧人间生存空间之狭小，轻轻一漾，千层台地便是浓缩的万顷良田，可供无数黎民百姓植桑种麻；或许心怀救济苍生之夙愿，精雕细琢，鳞次栉比的干栏式苗寨村舍，即可宜室宜家，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或许熟谙尘俗万物之品性，巨擘一挥，“金鸡报晓”“飞象过河”“双龙抢珠”……便栩栩如生，一个生机盎然的灵性家园即成永恒。

假如不是蕴藏深刻的主题，何来这蜿蜒曲折、幽深绵长的地下河？泛舟摇橹其上，如星夜乘槎于天河，穿越四座山底，漂过香蕉、莲花和龙门三峡，不知将要通往何方天国？雾气缥缈间似与天廷相望，与仙侣为友；已是琳琅满目、精彩纷呈，却还见直刀回锋、切石冲岩，猜不透在雕琢什么样惊诧世人的形象？水声潺潺、流淌不息，也不知已雕琢了多少年，还要雕琢到何年？

老子早已对水之德熟谙于心，故《道德经》中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纳宏大于胸而不炫，藏锦绣于腹而不媚，尽柔美于心而不怼，注力量于流而不怠，寓精神于石而不言——这穿透地心的大自然艺术大师啊，让人类艺术家黯然失色！

地心穿行，岂止于一声慨叹？连州地下河的亹亹清流，还在敏结克勤地镂刻着精美绝伦的旷世之作，难道这不是人类之榜样吗？

              （2020年1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