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川,一条北江的支流,有一段十多公里的水路,其峡谷连绵,风景如画,人称为三峡,令人向往。
都说游览湟川三峡应该在春夏季节,那时一江春水涨满,其势浩浩荡荡,两岸青山苍翠欲滴、瀑布群飞、山花烂漫,风光美不胜收,简直就是一段诗意打造的风景。
或许来的真不是时候,已是晚秋,不仅不能看见醉人的春色,而且还偏偏遇上一场绵绵的秋雨。
一艘诺大的游船,载着七八个游人摒却了喧闹与拥挤,飘荡于澄碧的江水中,飘荡于溟蒙的雨雾里,驶向宁静而又朦胧的意境。悬挂着雨帘雾纱的夹岸青山,大板块地涂抹着绿中微黄的色调,黏黏糊糊地铺展出一幅西洋的印象画;近岸的丛丛凤尾竹青葱可人,在雨中携手联袂、弯腰低头,仿佛在恭迎着游人;一江秋水翡翠般澄碧,波澜微漾,在雨点的敲打下依旧从容不迫,似乎在安抚着游人寂寥的心;偶尔惊飞的一两只水凫掠过水面,带给江面一种灵动,也给游人一丝惊喜。只是那秋风不解人意,竟然将淅淅沥沥的雨水从船头硬塞进船舱,将清冷之气强行浸漫于身心,让人禁不住打一个寒噤。透过关闭的玻璃门,再透过茫茫雨雾眺望前方,那不是一幅写意的山水画吗?远山隐隐,如几根线条,浓淡不一、曲折起伏地划在一片银灰色的光幕中;江水悠悠,如一块调色板,由深绿渐变成淡绿直至远方的一片白雾。如梦似幻的意境,真让人浮想联翩。
船入三峡,山形水势一改儒雅风度,现出一副严峻的面孔。两山时而刀削壁立,时而孔缀蜂窝,时而突兀峥嵘;岸边崖壁悬挂着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或似群猴饮水,或似灵芝叠开;水道忽然转弯变窄,似柴薪藤束,似少女蜂腰;江水也由缓转急,船行加速。石壁上镌刻着“湟川三峡”的朱红大字如特写般穿过雨雾刚向眼前浮来,那龙泉峡里刀削崖壁处伸出的状若龙头、只流着一缕涎水般雨丝的巨石又豁然突兀在眼前;还沉浸于那龙头在春夏之时吐出壮观飞瀑的想像里,船行如箭,又进入了两山夹紧、状若咽喉、流水喘急的塄枷峡中,那崖畔上镌刻着“楞伽古峡”的大字在雨雾中难于分辨,记载南宋时开凿此峡事迹的小字更是一片模糊;水势稍缓,蓦然看见悬崖下的江畔现出一块较为开阔的平台,据说这成了一个天然的戏台,曾在此上演过许多剧目,无数过往的船只泊于江中众人观戏而迷醉;船行于前,忽见一巨石突入江中阻住水道,岸上一块石头肖形羚羊作欲纵跳过江之状,羊跳峡果如其名。出峡,江面渐宽,流水趋缓,远山仍在一片烟雨迷茫中,正如一首意犹未尽的诗,让人回味无穷!
水路不长、走过春夏的湟川三峡,俨然淡出了旅游旺季,没有山花怒放、万瀑竞飞、百舸争渡的美景可赏,更兼雨雾天气,所见之景皆为“镜中月”“水中花”一般的虚无飘渺,心中似有些遗憾。其实,人生与世事皆有遗憾,完美与快乐只是一种心境而已。想一想,一千两百年前的唐代,贬为连州刺史的诗人刘禹锡,贬为阳山县令的文豪韩愈,在撞见湟川三峡迷幻的山水时也暂时忘却了贬谪之痛苦,在欣赏美景时点燃起诗情,分别写出了“剡溪若问连州事,惟有青山画不如”和“悬流轰轰射水府,一泻百里翻云涛”的诗句。读其诗,并没有贬谪他乡、远离故土的纠结,没有跌落政坛、飘泊岭南的遗憾,只有其感受湟川三峡美丽时的一种惬意。
宁静、朦胧、梦幻,那是秋雨中的湟川三峡独特的美。在孤舟行江、廋水寒山中感受美丽、获得惬意,我已足矣,有何憾焉?
(2020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