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的秘密

吐鲁番，天山南麓的一个地堑式盆地，我不知道你深藏着多少秘密。在我的原始记忆里，你只是中学地理课中那句“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让我浮想联翩却无法理解的谚语，你只是风靡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那首《吐鲁番的葡萄熟了》、激活我青春幻想、伴我走向成熟的歌曲！

夏日里，我从托克逊向你走来，穿越那片了无生机的荒山戈壁。山石裸露、干沟纵横、寸草不生、只鸟不飞的景象，阳光炽热、空气干燥、高温难耐的氛围，足令我头晕目眩、胸闷气喘。我怀疑，假如你也如此，那个瓜果飘香的神秘境地是否是多事文人杜撰出来的童话世界？当车子越过山坳，进入你的领地，眩目的光照、灼人的高温、极度的干燥有增无减，而一望无际的旷野上虽未见奔流的溪河和荡漾的湖泊，作物青葱、果树成荫却汇聚成绿色波浪纷纷向车窗扑来。如此巨大的反差，让我惊诧得无语，我不禁怀疑眼前之景莫非是海市蜃楼？

于是，疑窦丛生的我走入你那条名闻遐迩的葡萄沟，想了解你的前世今生，想聆听你的故事传奇，想窥视你深藏的秘密！

一幢幢外墙米黄、结构方整的维吾尔族特色民居，延展着你真实而又祥和的生活；一片片规整有序、绿色覆盖的葡萄园，证明着你温婉而又葱茏的生机。行走在葡萄架下，你用粗藤柔蔓、翡翠果实，隔离开高温与干燥，遮蔽出清凉与舒坦，诱惑出品尝的馋涎与欲望。

 吐鲁番，我不知道，在四周高山环抱、地表无径流的特殊环境里，在干旱少雨、高温多风的恶劣气候中，你浇灌出叶茂果繁的清水从何而来？你养育当地各民族的生命源泉今在何方？

一位当地的维吾尔族同胞不无骄傲地告诉我，吐鲁番战胜一切困难、保持生机勃勃的秘密武器就隐藏在地下，那就是坎儿井。他介绍说，坎儿井始于汉代，是两千多年来生活于此的人们，与大自然抗争，与强光、高温、大风争夺雪山融水的终极利器；是利用山麓自然坡度，截取地下潜流雪水，挖竖井，凿暗渠，开明沟，筑涝坝（蓄水池），解决灌溉与生活用水的智慧结晶；是一千一百多条达五千公里长，构成地下纵横交错的水系网络，与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并称中国古代三大工程的人类奇观。他还说，自从有了坎儿井，这干渴龟裂的大地就有了丰富的色彩和无数的生机，就有了五谷丰登、瓜果飘香、牛羊成群的广袤绿洲；自从有了坎儿井，就有了适宜人类居住的良好环境，就有了旋律优美的木卡姆乐曲和潇洒欢快的赛乃姆舞姿，就有了各民族人民团结奋进、共同守望的和谐局面！

我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伐，迫不及待地走进坎儿井博物馆，沿着参观通道向深处走去，去寻找坎儿井的丽影芳姿。

 我终于看到了厥功至伟的坎儿井。一条条地下人工溪流带着雪山清纯的问候，组成纵横交错的血脉网络，泛着蓝莹莹的光芒，奏出哗啦啦的清响乐章，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凉爽气息，温柔地顺着人们的意愿或直行或转弯，或潜行或出露，前往吐鲁番广袤的大地上，去完成浇灌绿色、孕育生命、延伸梦想的伟大使命！我猜想，劫掠成性、连一滴水珠都不肯放过的的高温和大风，此时已无计可施；我惊叹，构筑如此庞大的地下工程，人类竟然有如此的智慧和伟力！

走出坎儿井，走出葡萄沟，我重新审视夕阳余晖下更加绚丽多彩的旷野。杏子挂满金粒，葡萄串缀珠玉，西瓜长蔓贮蜜，玉米挺叶护孕，大豆结荚摇铃，苹果、红枣、香梨、石榴、樱桃、核桃、葵花、棉花、无花果……簇簇、排排、垄垄、片片的绿叶、繁花和硕果，将大地渲染成生机勃勃的世界。吐鲁番啊，你哪里是干旱缺水、百物不长的戈壁荒滩呀，分明是瓜果飘香、五谷丰登的“塞外江南”！

啊，吐鲁番！我终于明白，你腹地深藏的坎儿井里，不仅流淌着涓涓不息的清纯雪水，不仅流淌着哺育万物的生命源泉，还流淌着华夏各民族改天换地的巨大潜能！

恶劣的环境，摧毁不了人的意志；智慧与勤劳，定能创造人间奇迹——吐鲁番啊，这是你要告诉我的惊天秘密吗？

      （2019年7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