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寨早春

立春已过近一个月，而持续三天的春日晴和，让外出春游的心情无法按捺。电话与朋友相约，遂抛下书本，关闭电脑，下楼去了。

车入龙塘村，循着一条水泥村道由外寨向内寨进发。内寨是一个村民小组，大概就十来户人家。村道狭窄，一部小车如遇摩托车，让道时都须格外小心谨慎。到得内寨村口，水泥路就到了尽头。停好车后，我们开始沿着一条泥巴路步行。“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温煦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吹面不寒杨柳风”，一阵柔软如丝的微风徐来，的确没有丝毫的寒意。一条小溪就傍在路旁，但被枯黄的杂草、纠结不清的藤蔓和不屈不挠的小灌木遮盖的严严实实，如同顽皮的孩童，与人玩起捉迷藏，只是潺潺的水声传出无法掩盖她的行踪。小路把我们带入一个狭谷中，两边的青山怀抱着一个不大的盆地，山上长着檵木、栎树、枫树、冬青树、杜鹃等阔叶树种，层层叠叠，一片苍翠，与蓝蓝的天空划清了界线。半山腰处，散落着几幢民房，在绿色中偶尔露出屋角瓦檐。民房下面是高低错落的田塍将稻田围拢，又垒成一层层的梯田；田泥已干燥，踩踏也留不下脚印了；白色的禾稿朝天，好像还沉浸在昨日丰收的喜悦中。长在路坎上清瘦的小山竹，一丛丛的，微风掠过，竹梢晃动，如婷婷玉立的少女发出吟吟笑声；低矮的箬竹则一篷篷的，如头缠纱巾的客家老妪，赶集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小溪终于露出真容，叮叮咚咚流淌着。溪边一株繁茂的枇杷树，花已谢过，留下一串串青果挂在枝头；而一株桃花却乍现嫣红，如村姑般含羞娇嗔。田塍下、沟渠旁的鱼腥草、荠菜、艾草，绿芽刚露出地皮，如同懵懂少年探头探脑；虫子冬眠还未醒过来，在田野中觅食的一群鸡，啄食着刚长出来的青草嫩芽，一见我们来了，误以为会给它们带来食物，也跟在我们后面散步。我们走近农家，大门或轻掩着，或紧锁着，门坪、阳台、走道、楼顶上，并没有看见晾晒着衣被、谷物什么的，既闻不到人声，也听不到犬吠；此时，十二点钟已过，依旧不见袅袅炊烟升起，村庄静寂得令人惊奇，只有竹笕引来的山泉水还在门前流个不停。

往村尾走，泥巴路竟然变成了石阶路，不知道是何年所为？延伸到哪里？山上的树林里夹杂着一片毛竹林，竹子像没有睡醒，竹叶还泛着浑黄；细细寻觅地面，还未发现露出地表的笋尖。而一种不知名的小草，如兰草般纤弱，似乎感知了春天的气息，长出了嫩黄的叶芽。往前行进几十米，前面传来流水的哗哗声响，一拐弯，一个落差约略十来米的瀑布映入眼帘，激起的水雾弥漫起来向两岸的树木氤氲开去；下有一水潭，水清见底，许多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头浸泡在水中，还有几片落叶陪伴着；或许溪水尚冷，水中还未见鱼虾出来游玩；近岸处的石罅里长着一丛石菖蒲，青绿碧透，惹人可爱。岸边的一株树，长成虬龙状，半匍匐似地伸向溪边，好似渴了要饮水；一块约略十几平米的畦地，成了农家的菜土，萝卜、上海青、雪里蕻，样样青葱水灵，山脚旁边的豌豆苗，结着饱满的豆荚，开着几朵紫中带蓝的花，还在努力向上攀爬着。

看过瀑布，我们又继续沿着石阶路前行。不远处，一篷硕大的芒秆，与我们有仇似的，伸出无数的剑芒，气势汹汹挡住了我们前行的路；无奈，我们只好止步于此，返入树林中。日光穿透林中枝叶，洒落在铺满黄叶的地面；三两支蜷曲如龙头、细毛茸茸的蕨，从枯叶中拱出了地面，还不盈寸；几柄灰褐色的菌菇，也依在大树旁边打着小伞，似乎偷窥着什么；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红色的果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香气味，吸上一口，就心清气爽。被当地的客家人称为“阳光木”的云锦杜鹃，花苞已鼓涨起来了，随时都可能怒放的样子。一群像雀类的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过来，落在我们面前的一株栎树上，发现我们后，吃了一惊，“嘭”的一声，全部腾飞而去，树林又重归宁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鸟鸣山更幽”，王籍的观察足见细微！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早春，比我想像来得迟些，但毕竟悄悄地来了。乘此时机，那就大口呼吸，细细品味这春天的气息吧，一定能唤醒沉睡了一冬的身心，振奋起精神，与树木花草一样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2016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