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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仁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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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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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那些琐碎事儿 四连载

从南阳到荆州,三百多公里,先坐火车头,又坐火车尾,再坐汽车中。一路哆嗦着从小北门进到荆州城内。荆州城内没有高楼大厦,都是青砖蓝瓦的瓦房,给人一古色古香的感觉。和北方城市相比,有了江南味道。传统的房舍和古城墙相得宜彰,衬得城墙更是雄伟壮观。

 中午,父亲带着我们来到父亲原来剧团牛团长家。牛团长是河南人,是父亲当年所在的前进剧团的团长,剧团在荆州解散后,牛团长进了荆襄磷矿,落户在荆州城内。

牛团长是个瘦小的老头子,六十多岁了,一口河南乡音,说话亲切好听。他的老婆是湖北人,一个很贤惠的老太太,白白的皮肤,说话轻声细语的。他们住的不宽,三间不算大的瓦房,也不高大。院子很窄小,但屋里收拾得干净利落。他们夫妻二人对人膛非常亲热。在湖北荆州的老乡圈子里,父亲为人很好,口碑也好,虽然离开五六年,一见面大家仍是十分亲热。中午在牛团长家吃过午饭后,父亲只领着我一人,从沙市过江,到公安县一农场找同我老家一个大队的叫徐秀府的老乡。他答应父亲,我们到湖北后,先介绍我去干临时工。我要先挣钱养活自己。

 徐秀府老家离我家只有二里路的牛郎庄。村挨村,他也是与父亲一起唱戏落到了湖北,并把一家人接到这里安家落户。

 徐秀府比父亲大几岁,我叫他徐伯。徐伯是典型的北方男人,个子有一米九五左右,体重应在一百八九十斤以上。一天聊天时,徐伯问我,他不管在哪骑自行车,从没有摔过跤。问我是为啥?我不知道。他最后说,他个子高,看事不对,二腿落地,可以把车子提起来,所以不管在公安县城,还是在沙市,从没有因为骑自行车让人笑过。徐娘却是娇小玲珑。

徐伯家是三间草房,低矮而黑暗。厨房和正房相接,屋里熏得黑黑的。蚊帐也不知原来的颜色是什么样子的,黑灰色的,如古董一般地悬在床四周。屋里到处是黑的,家里显得零乱无序。

徐伯家五年前我曾经与父母亲一起来过。那是徐伯的老大儿结婚来喝喜酒的。那是夏天的晚上,我们提前一天到达徐伯家里,吃过晚饭,我们拖一张草席铺在地上看星星,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不知几点了,我让尿憋醒,爬起来到路边尿了一泡后,想回席上继续睡时,迷糊中顺着公路走了,朦胧间在一岔道口下路,来到一家门前,屋里亮着灯,我敲门,一三十多岁的女人开门问找谁。我一看不是徐娘,就哭了起来。我说我找徐伯伯。那女人说,你走错路了,他们在前面住,说罢,拉着我的手,把我送到徐伯家门口。此举在那几天成为笑谈。

 徐伯家有一菜园儿,里面种着各种青菜。在徐伯家住的几天里,天天吃白米饭,顿顿炒菜,虽不外乎是吃笋叶子呀,甜菜呀等,但在河南不可能天天吃的。十八岁的我是人生中最能吃的时候,如果让吃饱,起码要一斤半米才行。现在是客人,不敢放开肚子吃。盛饭时总是把米饭按按,弄得磁实些,不想让别人说咱太能吃了。十八岁,一米七六的个子,体重不到一百二十斤,但一顿能吃一二斤面。记得一次在城里当小工,最后一顿饭,剩下二斤干面,我一顿捞面条,把二斤面吃得个干干净净。

 几天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太能吃了还是该干活了,徐伯领我到沙市去找工作。原来说好的是拉架子车。从沙市一个码头上往一仓库里拉麦包。

 徐伯骑着自行车带着我,二个小时到阜河,坐轮渡过江到沙市。找到了熟人。中午还在一起喝一场酒,当然我只能看他们喝。徐伯说明来意后,对方马上答应让我干活。下午安排好住的地方,就是在一间空房里,十几个地铺,被子行李乱七八糟的扔一地,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第二天清早,起床后,跟着领工的吃了早饭,馒头稀饭,还有咸菜。很不错了,在河南乡下是想不到的。

 吃完早饭,领班的给我发了一条战带:一条宽约二尺余,长二米多的兰布。这是扛包用的。平时抬东西勒在腰里,可以提劲,还有一辆架子车。

 这辆架子车和父亲拉的不一样。比那车子要短好多,车把翘起约一米六以上,超过肩膀头了。我围着架子车转了一圈。想,这就是我的生产工具了,是我赚钱的家伙了。伸手按按车胎,气还足。一看人家走了,自己拉着架子车赶紧跟上。

 一群人各拉着架子车,腰里扎着战带,倒也好看。走了约一里多地,来到码头仓库里。乖乖,好大的仓库。仓库长有几百米,宽也有几十米。里面整齐地堆满了装麦子的麻包。

 大家二人结对,一人抬麻包一头,两手各抓紧麻的一只角,嘴里喊着一、二、三,然后忽悠着把麻包扔到车子上。一车子拉五包,一麦包重一百八十斤,五包九百斤。我抬高胳膊,使劲往下压了一下,竟然没有把车子把压下来。看着人家很轻松的就压下来,胳膊一架,车子跟着人走了。我不得不跳起来,才把架子车把压下来。这车子把高,压得低了,前头沉,得双后掂着,太费劲。抬高些,又使不上劲。自己是新人,路还不熟,偌大一个沙市,跟不上队伍可不行,于是,使足了劲跟着队伍。

十八岁的我,应该来说个子长成了,一米七六,力量还真不行。在家里时,同龄的兄弟几个就我身单力薄。十八岁那年使上劳力分了,麦季里扛桩子,往仓库送麦子,“桩子就是用长长的布袋装满麦子,土叫法为桩子”一桩子是一百二十斤。仓库离麦场有一里多地。开始时,身子可以直直地走,走不了二百米,身子便弯下来,变扛为背了。

 现在使劲地跟着队伍,汗就出来了。把衣服的扣子全解开也不行。头低着,看着前面的车子尾巴,生怕掉队。汗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黑黑的柏油路上,被汗滴过的那一小片,明显的比别处黑。有些汗就顺着脖子流进了脊梁里,里面的衬衣马上湿了。偶尔抬头看人家,人家是那样的潇洒,那样的自如。胳膊架着车子玩似的,嘴里还哼着样板戏,胜似闲庭信步。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还是一个仓库。这是面粉厂的仓库。到这里后,要上跳板,把麦包扛到离地约有四五米的粮垛上。

 跳板是木板做成的。木板厚约有三四指,宽约有半米,长有一二十米。跳板一头搭在地上,一头搭在高高的粮垛上。跳板上面隔不远横钉着一根细木条,为的是把滑。跳板下面是悬空的,人走在上面,要步步为营,一脚一脚的踏实。脚步随着一闪一闪的节奏向上爬。胆小的人,看别人在上面走就怕,自己不扛任何东西走上去也心惊。

 我明白了啥叫没有退路。挣钱,钱没有人白送给你。饭也不能白吃。既入这一行,就得拼上了。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把战带解下来,展开,从头往下披着。另外四人,一人攥住一个麻袋角,嘴里仍是叫着一、二、三,忽悠一下,一百八十斤麦包就扔到你的背上了。什么叫负重?这就叫负重。我的体重才一百二十斤不到,负重为一百八十斤,还不算麻袋重量。麦包一沾身儿,背部就剧烈地一震,两条腿就不自主的一软一弯。还好,没有跪下来。平生第一次扛起如此的重量。

走吧。站在哪儿不当干活,睡着了也不当死。一步步地试着走。还行。走到跳板前,抬头看看,好高,入云般的高。好长。长得好象入云了。

 试着上去吧。还好,脚步还稳。一步,二步,越往上走跳板就晃悠得很。不得不一步步慢慢地走,不敢往下看,眼光只看前面的麦垛,这会儿紧张得连汗也不会出。三步,四步……好不容易走到垛顶,猛一站直身子,把麦包掀掉。减负的身体猛一下轻松舒服。长嘘一口气,看着别人走在跳板上,如跳舞般的轻盈,心中好不羡慕。顺着另一条跳板走下来,似乎觉得战胜恐惧了。这时,才发现脊梁沟里流着冷汗。

一天拉四趟,一趟约在三公里多,真不知是怎么熬到天黑的,吃过晚饭,马马虎虎地洗了一下,躺下就没有知觉了。

来到湖北后,天突然一下不冷了。太阳毒,如家里春二三月。

 第二天,似乎没有休息过来,拉过战带,似乎昨天的汗水还不干。上午第二趟时,太阳好,汗出个不止。棉袄早就穿不上了。一步几滴汗,走到一半时,突然小腿肚疼,疼得伸不直。用手一摸,小腿肚陷进一个深坑,坑里面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硬疙瘩。我知道这叫抽筋。因为老要得跳起来,把车子把压下去,太费劲,关键是没有过度,开始就和那些老手一样的干,一下适应不了,用力过度,所以才会抽筋。赶忙用手揉着,用力的揉着。好半天,这疙瘩才慢慢散去,但肌肉却是酸疼,发困。车子还得拉,压下车把,继续走吧。坚持着,一步二步……一天艰难地过去了。

沙市是湖北有名的轻纺工业城市,在湖北小有名气。我在北京大道上行走了两天,七八个来回,却不知沙市是什么样子。只顾着记路,怕迷路找不仓库,影响拉货。

第三天,小腿抽筋更厉害了。一趟要抽两次甚至三次。小腿肚里的肉团揉散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我还能坚持着走。

 到第七天时,身子似乎没有劲了。人家一、二、三往身上扔麻袋时,只觉得腰一疼,吸气时脊梁筋里隐隐约约地疼。坚持一天下来,饭也没有吃,就睡觉去了。

 睡了一觉,起来后,腰疼,脊梁疼,特别是吸气时,脊梁筋疼得难受。我知道我是压伤了,也就是俗话所说的伤力了。

 我对领班的说,我身体不行,请假休息一天。休息一天后仍是不行。正好父亲来看我,我一见父亲就哭了,不明不白地哭。也不知为什么哭,鼻涕涎水地哭,一个大男人,一米七六的个子的男人哭了。最后对父亲说明情况后。父亲说,好了,咱不干了,找别的活干。

 父亲对领班的说了。人家没说别的,给我们结清帐,记得是二十几块钱吧。

 辞了工,父亲带着我到外爷家,也是我小舅舅家。我到湖北来半个月了,还没有到过亲舅舅、亲外爷、亲外婆的家。

心里想着,马上可以见到外爷外婆和小舅舅、小舅妈,心里一阵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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