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自从我们返城成功后,大妗子和大舅对我们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见面亲热的好像几十年一直都是这样似的。我路过李场时,会到小舅家看看,但从不到大舅家里。大舅和大妗邀请我多次,也没有去过。心里那道坎一直没过去。
外爷老了。他的哮喘病越来越严重。我有个朋友黄成美,在马山卫生院上班。他也是裁缝店人,我不上班时,老上卫生院去找他玩。外爷平时吃麻黄片最有效。但麻黄片是控制药物。我隔一段时间找黄成美开二瓶,开拖拉机到川店路过李场时,捎给外爷。
那时节,把拖拉机停在李场公路上,从车上跳下来,也是挺带劲的一件事。
与大舅和大妗恢复正常关系,还是表姐荣敏出嫁这件事上恢复的。
表姐婆家在荆州南门外。一个乡下姑娘能找到蔬菜队的婆家,算是高攀了。出嫁送亲时,大舅和大妗子找到父亲说,在湖北,就你们是真正的亲戚,你和文俊得当娘家人送亲。父亲是个爱面子的人,当即答应了。并通知我一定要去送亲。我虽心里不愿意去大舅家。但父命难为。父亲在我们心中是权威的代名词,一言九鼎,话出口,只能服从。
我到李场后,离很远,大妗子就笑着迎上来拉着我的手说:在这里,离家几百里,就你们一家是至亲。
我笑了。但心里在说,现在你说是至亲,二年前你不知道是至亲。父母小弟在这里半年几个月,你一顿饭都不请。一分钱也不送。硬着心肠看笑话,甚至还挑拨离间母亲与城里十二舅的关系。
表姐出门是下午出发的。到荆州南门外,天都快黑了。婚庆是晚上举行了。表姐夫是江陵县木器厂上班。当晚,我们没有回李场,而是住在木器厂,第二天才坐公共汽车各回各家。从那以后,与大舅家的关系表面上正常化了。
母亲是个有口无心的人。
虽然在李场住了一年多,大舅没帮过她一分钱。七七年母亲和两个弟弟先调回南阳。没几个月,母亲就把大表妹弄到南阳刺绣厂上班。
一九七九年我和父亲调回南阳。这是姐姐一手操办的。跨省调动极为不容易。姐姐托了好多人,才将我们父子的工作调回南阳市。
大舅和大妗子是健忘的人。他们忘了曾经如何对待我们。我们返城后,尤其是调回南阳后,只要他们回南阳来,必定会到我家里来,或坐一会儿,或吃顿饭。
记得最清的一次。大清早,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大舅站在门口。他刚下火车到这里。
大舅虽然木纳,但能吃会喝。还会喝早酒。当天早上,母亲为大舅弄了两个菜,拿出一瓶酒,大舅一人吃着喝着。
大舅说,外爷听说他要回南阳来,对他说,想跟他一起回南阳,外爷想老家了。大舅当场答应了。但第二天早早地,大舅独自一人回来了。大舅正吃喝呢。门口空然有人喊,电报。我出去接过电报一看。是发给母亲的。上面写着:父病故,速回。
不知为什么,头一天还约着大舅要回老家的外爷,在听说大舅独自一人走后,突然就病故了。
大舅接到电报,马上与母亲一起返回湖北,为外爷安排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