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俊
五点半醒来,在微信朋友圈里看见荆州作协的东流水等一干人,昨天到荆州区八岭山镇铜岭村揭牌文学创作基地。
看他所写路线,“顺荆马线,至联山,左转约四里,推柴扉,别有奇景,名菩提泉……“
如此,铜岭村当在太湖港旁边。太湖港是我小时候的钓鱼圣地。湖里的大鲫拐子有一斤多重。
从裁缝店家里出发到联山,不过十来里路,过沙冢,下几个坡,过一座小桥,即到联山路山,右行去马山,左行进村,到太湖港。
前几年与姐姐弟弟一起,从联山左转,走八岭山西杨场新场到荆州。
东流水一干人等在铜岭村揭完牌,再到马山。
马山。马山。我曾工作过的地方。
马山搬运站座落在原马山汽车站对面。我在这里开拖拉机,当装卸工,拖板车,在这里度过了三年多的时光。
此时,窗外飘着小雨,小雨,无声无息,从天而来,默默落在地上,濡湿一方绿草,在河面有瞬间的印迹。
四十年前的那天,马山也下着雨。很大。噼哩啪啦,街上水星四溅。
拖拉机因为质量不过关,维修成本太高,搬运站不得不停下,我重操旧业,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配一辆板车,成为我为四化建设添砖加瓦的设备。
雨下个不停。歇歇吧。但似乎应该干点什么。二十岁出头的我,返城吃商品粮已满足的人生梦想,但似乎也不是,空对大雨发呆,似乎是在浪费青春。
此前,我和我的师傅郑启龙曾聊过文学。那时伤痕文学正兴。尤其是卢新华的《伤痕》刘心武的《班主任》等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天,郑启龙说:《伤痕》那样的小说,我也能写。故事改改,人名变变,地方动动,也是小说。
我听后笑笑。那时候,对发表文章的作家是极其崇拜的。
面对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大雨,我又想起了郑启龙的话,我也能写。是啊,我是不是也能写呢?
确实,我只是初中毕业。而且初中是在老家一乡村戴帽初中度过的。除了学习,还要学工、学农、学军,学制也缩知为二年了。再扣除麦假、秋假,留给学习的时间真不多。
我能写吗?
我觉得,我 也 能 写!
我内心深处还是有点自信的。毕竟,我从小品学兼优,成绩从来都是名列前茅。作文经常作为范文在我们班和其他斑里读呢。
有此根底,我能写吗?一九七九年,毕业已八年了。在乡下务农四年,参加工作与拖拉机和板车共了四年。这些与作文离得太远了。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冲动之下,我穿上雨衣,到供销社买来稿纸和钢笔、墨水。
钢笔吸饱了墨水,稿纸铺在桌子上。透过窗子,光线晦暗,雨打街心,有行人撑伞匆匆而过。
写什么呢?似乎什么都可以写,却什么也连不成块,结不成篇。
我想起了未曾谋面的爷爷奶奶,我想起了老爷留下的那幅对联:家有余香 郑草谢兰燕桂树 庭无别况 唐诗晋字汉文章。
想起了父亲,一个在我心中至高无上地位的聪慧而又能吃苦,却又半生奔波辛劳的男人。想起养我姐弟四人,还要喂几头猪,一群鸡,一群鸭,整天干不完的家务的母亲。想起我们在乡下六年受过的艰难,还想起了我们的明天,是,是明天。
那天心潮如雨,澎湃起伏,成千思绪,却未着点墨。
是的,那天,笔和纸都是仪式。但,一九七九年夏天的雨天,一个冲动,荫芽了一粒草籽的梦想,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春天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