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三题

荷塘三题

刘文俊

一、烟雨荷塘

不大不小的雨，落伞有声，不大不小，很中庸。

今日风是看客，只有雨演独角戏。

一直想看看烟雨中的荷塘。多少年了，只在晴天赏荷，怕雨打湿了我的衣裳。心中却一直想念烟雨荷塘的模样。

那是久违的印象。童年在湖北荆州小镇度过美好时光。坐在家里，从前、后门均可看到雨打荷花，荷叶凝珠的景象。

只是童年的印象很多是靠不住的。

六月十二日，在雨中，我来到城北李宁体育馆西的荷塘。

荷塘上氤氲着淡淡的烟雾。

远远地映入眼帘的毫无悬念的是粉红的荷花。映日荷花别样红，烟雨中的荷花更是别样红。

一塘粉红的荷花，朵朵都如窈窕淑女般的玉立在雨中。静静地接受着雨的沐浴，是那样的惬意，那样的安然，那样的理所当然。

我看不见雨淋荷花时，雨是如何滑入塘中，只看到荷花的粉是那样的粉，白是那样的洁。让人联想到美，想到诗，想到歌，想到贵妃出浴，想到“温泉水滑洗凝脂”，想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方荷塘纯纯的粉红荷花。朵朵是含羞带怯的准新娘，从温泉浴中走出，面带桃花。又宛如刚化好妆待嫁的新娘，脸上是一份向往，一份甜密，一份安静。

花是夺目的精灵。其实，雨中荷叶一样很美。

放眼望去，高高低低的荷叶都顶着一枚或数枚或大或小晶晶的珠。这些微微颤动的钻石，在幽暗的雨天依然折射出耀眼的光。尤其是平摊在水面的荷叶，多者十几格宝珠镶嵌在碧绿的叶上面。

我看不见雨落荷叶，只见荷叶上的珠在膨胀，在长大。

偌大的塘荷，无数的碧叶，高低错落，成了一个钻石、宝石的陈列架。

一支待放的荷花尖尖上，歇着一只黄色的蜻蜓。雨中的蜻蜓是无奈，还是胆大？我的相机几乎触碰到它，它却依然不动。蜻蜓旁边高挺的荷叶上，两颗钻石不断地增大，当荷叶不能承受时，哗啦啦一声短笛，塘面漾起一圈圈涟漪，而蜻蜓依然故我，处变不惊。

塘边有几位摄影爱好者，撑着伞，用塑料袋遮挡着相机，在雨中追寻着美。

荷塘南北斜对的两座仿古小亭内，或坐或立着几位专程欣赏雨中荷花的男女。

荷塘、荷花、荷叶、水珠、摄影人、游客，小亭，淡烟薄雾，恍然间，我似乎身在烟雨江南。

烟雨中原，烟雨宛城，烟雨江南，充满柔情的烟雨荷塘。

二、 多情的荷花

荷花年年开，荷花年年拍，荷花年年写，年年荷花去又来。

年年写荷花，笔下词已穷。荷花写不尽，年年写荷花。

春来荷叶尖尖角，蜻蜓早已盼出头。污泥深厚，栽培荷叶碧绿如盖，遮塘荫水；时光前行，初夏时节，污泥再酝酿荷花出水，奋力举起紧包香艳的花蕾，经风露星辰滋润和阳光爱抚，绽放支支白如雪，艳如桃花的荷花。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周敦颐的爱莲说似为荷花定了调。其实仅一家之说。试说水中花哪一枝是黑如墨色？

睡莲如莲，白洁如雪，红艳如霞，

芡实之富丽堂皇的紫花，亦如睡莲花那一回眸的温柔，且有尖刺相护。

就是小小的菱花，白如雪粒，漂浮于绿叶之间，虽碎而美。

如果有一支黑明透亮的荷花，定是无价之宝。

如不通水性，凡水中花皆只“可远观而不可近亵焉。”

看见荷花，眼前似有黄土地上的黑黝黝的肤色，农活磨砺出的粗糙双手，阳光炼锻出的深色的面容和昏花的老眼。他们用心托起一个个在城市拼博，并成功的女儿们。

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多少思乡的女儿泪洒枕梦，多少思亲的梦，醒来是一份浓浓的哀愁。

荷花美芳招人爱。莲花多情高洁雅丽，她的根深深扎在黑泥中，拥有了那份温暖的感动，那份坚实的安心，那份无后顾之忧的惬意，方得香远益清，蝶舞蜂绕。

荷花是重情重义的花，怎么会嫌弃生它养它的淤泥。

三、 我家曾在荷花间

六月又见荷花开。

很多人相约去遥远的乡间赏荷花。我总在记忆中寻找最美、最纯的荷花。

荆州裁缝小镇。

一条砖碴公路出荆州西门，一路西北约十五公里，即是我家门口。

我家门前是一方十几亩大小的荷塘。塘北是公社的办公区，塘西是小镇的主要街道。黑蓝色的柴瓦组成长长的斜坡。

门前水塘太肥了。污泥深及大腿，脚踩下去，轱辘辘冒出串串泡泡。

泥肥荷壮。门前的荷叶高出路面一米多，荷茎如擀面杖粗细，荷刺如木棉刺一般。坐在门前望荷塘，荷茎森林般地直直地挺立在水面，硕大的荷叶相互掩叠，阳光几不能透到水面。大有层林叠嶂之气势。

荷花开时，荷花比赛似地秀出于叶，将洁白和粉艳的花瓣泼辣辣地绽放在绿海之中。荷茎粗，花自硕大。碗大的花朵，如漂亮自信的女人，骄傲地昂着美丽的头。一阵风来，听到荷叶相互碰撞摩擦发出的呼呼啦啦的声响，碧绿的叶翻出半塘银色的浪波。荷花丝毫不惧怕风摧之，仅摇动几下秀丽高傲的头颅。俯仰之间似乎在嘲笑风的轻薄。

门前的荷塘，少见阳光，生长的鲫鱼色呈金黄。雨天水溢，我们在出水口逮鱼，活蹦乱跳的鲫鱼闪着金色的光，十分好看。

与门前的荷塘相比，屋后的水塘瘦很多。荷茎稍显瘦，叶也显得稍瘦，但仍属正常范围。叶青碧，花艳鲜。还有菱角秧相伴，时有翠鸟来访，颇不寂寞。荷与菱之间尚有大片空白，可供我们玩水。赤条条下水，扑腾半晌，摘菱挖藕，不亦乐乎。

早上，在屋后院子吃饭。红日从东方升起，红鲜鲜的晨光，将饭桌镀上一层红晕，饭菜别有风味。再伴荷风莲韵，翠鸟白鹭，食欲大好。

上午，太阳照在荷花上，白花更洁，粉的更艳丽。

下午，太阳斜照，荷花毫无倦意，招展着花容，扬溢着芳香。

黄昏，竹床放在门前，晚风吹来阵阵荷花的香，垂柳轻摇，星星闪闪，月儿温柔，外婆的老掉牙的故事，是夏夜的浪漫。

几只萤火虫飞来，我与弟弟跳下竹床，抢过外婆手中的莆扇，追逐萤火虫的翅膀，忍看一明一灭在荷塘里消失，无功而回。

风来，荷卷绿浪，波涛翻滚，雨至，流水含香，洗净莲花烟尘。

蛙鸣月辉奏莲韵，露沾荷香满庭芳，这是我儿时的家，家在荷塘莲花间。

河南省南阳市张衡中路周小庄小区二号楼901 刘文俊 手机：139037777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