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太太的病

这是多年以前的故事。那时手机还没有普及的故事。

司马老太太六十出头了，已退休多年。早年与夫离婚，儿子随她。多年来，司马太太独自一人拉扯着独生子长大，连老公应付的抚养费，她也懒得去追，省得生气。司马太太没有让儿子饿着冷着，健康地成长为一米七八高，虎背熊腰的帅小伙，从小学到高中，司马太太每天陪儿子到半夜，打发儿子睡后，她再收拾完家务才上床，每个清晨儿子未醒她先醒，为儿子准备一切所需的物品。现在儿子在北京安家立业，有房有车，孙女儿上初中了。学习成绩随其父，一直是班的前几名

司马老太太独自一人在生她养她的中原小城生活。有同事见她仍然独自生活时问：“你为啥不跟儿子一起过呀，一个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多不方便。”

司马老太太总是笑笑说：习惯了。北京没熟人，没个说话的人,着急。

只有一次司马老太太与她最好的朋友对门的张太太闲聊时，沉闷地说：“儿大不由爷呀。想跟娃，可跟不成啊。人老了毛病多，不招人待见。”

……

司马老太太有个怪癖，喜欢装电话。

客厅里紧挨着沙发装一部红色的话机，卧室的床头柜上放一部白色的话机，厨房里装有一部黄色的话机，卫生间马桶旁的墙壁上挂有一部小话机，连阳台也有拉有电话线，在墙壁上挂一部电话机。当然所有话机都是分机，一根线一个号码。如有电话进来，屋里的电话叮铃铃响起，尖的脆的低沉的不同的响铃声甚是热闹，正好弥补了司马老太太耳朵有些背的缺陷。

司马老太太有病,间歇性发作。间歇周期为十五天到二十天之间，很少超过一个月。

每当犯病时，司马老太太清晨六点半起床，直奔菜市场，买完菜和必备的生活用品后，省去了晨练和晚间散步等一切活动，独自一人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在屋里，电视不管好看不好看开着，声音压到最小，勉强可以听得到即可。犯病期间,司马老太太神情凝重，步履匆匆，一路小跑出门，一溜小跑回家，在路上遇到熟人表情木然地点点头后匆忙离开。回家后便不再出门,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再次出门买菜。

如果司马老太太不犯病,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洗涮完毕后，她会穿着白色宽松洁净的练功服，背着红色的小腰鼓，长长的红飘带十分显眼，斜挎着太极剑，腰里插着太极扇，满脸笑容地去晨练，见人先笑后说话。运动起来，一招一式规规矩矩，动作到位。晨练结束后，她会在街上喝碗玉米粥，吃块烙饼后并不急着回家，而是与广场上的老太太拉家常。

这天中午快十一点，对门的张太太出门买盐时，在院子里遇到司马老太太背着腰鼓挎着剑脚步轻松地回来。老远，司马老太太满面笑得菊花似和她打招呼：“上街呀,中午做啥吃的？”

张太太答非所问的说:“昨晚上听见你家的电话铃响得热闹。是娃儿打电话回来了吧?”

“是啊，娃们一家都好。”司马老太太笑着说着走着。

张太太扭转身子目送她上楼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