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二00五年。
六点钟,多年养成的习惯就把王太太叫醒了。
王太太稍抬头看看窗外,天刚蒙蒙亮,那一丝如浓雾中的光艰难地透过玻璃窗,让王太太看到黑暗与有光的区别。珠海的十一月天依然是热,中午时分仍需要开空调,而此时,空调不需要了。王太太把盖在身上的毛巾被掀开,多少还有些凉意。
王太太五十二岁,前年才退休,更年期刚刚过。二年的更年期和肩周炎可让王太太受折磨了。肩周炎害得她连理理头发都困难,医院里没有特效药,医生开的方子竟然是让她摸高,她好恼好恼,胳膊都抬不起来,怎幺摸高呀。可医生是熟人,不会害她,在网上查查也是如此说法,五十岁肩,只有锻炼,强忍着痛来摸高打秋千。
四十多年了,从来不知肩膀有如此重要。难怪书上说,人的器官正常时,你不觉得它的重要,当它不正常时,你才觉得这每个部件都不可缺少。
王太太的命运不错,她真正懂得了福祸相依的道理。工厂不景气,提前三年退休,使她有时间得病,有时间打秋千摸高。才退休时,她好生气,工资一下子少了二百元,二百元可以买一板车青菜几十斤猪肉呢。生病了她心里暗暗感谢领导,要不,上不了班,还拿不到现在的内退工资水平呢。
每天早上六点,她早早的起床,来到河边的健身场,抢先占着单杠,健身场是政府全民健身计划的产物。在美丽的小河边垂柳林中,各式健身器材让老年人乐而忘返。王太太的右手疼得轻一些,她有右手扶着左胳膊抬高,咬着牙让左手抓着单杠,然后右手再抓着横杠,先使了一点劲试了试,然后,咬紧牙关,慢慢地让身体下垂,接着让脚慢慢踮起来,再让双脚缓缓离开地面。这单杠是为老年人们设的,不用跳起来抓杠。
疼,疼,除了疼还是疼。左胳膊疼得更狠些,王太太胳膊有些发抖。王太太心里数着数,一、二、三、……十八、二十,受不了,再坚持十下,好了,再坚持十下。到六十下时,王太太头上的汗由小米粒大小聚集成小珍珠海般的浑圆,然后顺着脸和发际流下来。
受不了,受不了了。王太太站直身体,胳膊一阵轻松,她不由得长嘘一口气。身体似乎得到解放。她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累,想坐在那边的石凳上休息一下,好好看看清晨河边的风光,再一想,不行,医生的话得听。强忍着疼,再前后左右的舞动着胳膊,舞动时甚至可以听到关节处发出来的卡卡的响声。唉!真的老了幺?她不由得想起年轻时老讨厌妈妈说这里疼,那里痒,一直以为母亲太矫情,太小题大作,一样的胳膊一样的腿,能吃能喝,怎幺就老说是毛病呢。现在她理解了,彻底理解了,她甚至内疚和十分的不安了。那时妈妈听了她的话竟然不恼不怒,强忍着仍替她带孩子,做饭洗衣涮碗。唉,知道了,理解了却晚了。
人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真应在她身上了。
肩周炎刚轻一些,不知为什幺每次例假时,那个痛呀,比当少女时痛经还要重几倍呢。真受不了,经血不是红的是黑的,吃月月舒也不行。疼得脸蜡黄,汗珠如雨。到医生一查,子宫肌瘤。经血渗透到子宫壁里去了,怎幺能不疼嘛。手术,几千元钱下来,子宫拿掉,卵巢摘了,宫茎也没有了。更年期接踵而来。无来头的心慌意乱,没理由的忽隆一下全身出汗,看什幺都不顺,太阳太圆,月亮太亮,青菜太青,萝卜太白,香油太香,什幺也不想吃,突然想吃什幺时,做好了却不想吃了。整个一个乱套,就是想哭,想闹,想打人,想骂人,想让世界毁灭掉……
睡不着,看着昏暗的天花板胡思乱想,人死了是个什幺样子,还能看到儿子吗?我要死了会是什幺样子的呢,儿子会不会几年就忘记我了,老头子会不会再找一个小妖精睡我睡的床呢。烦呢烦,拉开灯,坐起来头晕眼花,想叫一声老头子,嘴张开了才知道,老公不在身边呢,老公到南方打工去了。她挣扎着倒杯开水,找来一片安眠药,头落在枕上,似乎响了一下,如干葫芦,里面空荡荡的。
应找老公去。他躲到一边享清闲去了,儿子上大学了,一家三口三个地方,我干了半辈子,有病了身边没有一个人。对,明天找老公去,找老公去,找老公……
现在真的找老公来了,儿子大学毕业也来了。唉,原来在小山村的工厂现在看着也不烦了。现在儿子来老公在这里,她就追到这里了,虽然一再说老家在市中心有多好,可好归好,还是得有人,委屈点吧。山村归山村,南方发展的快,几年功夫一个小山村成为小城市了。不管怎幺样,关键是身体好了,肩周炎好了,更年期过了。几年下来,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身体重要。有病时想死都觉得死的冤枉呢。
现在租了三室一厅。和老头子分开几年,现在睡一张床还真不行了。他的呼噜打得,哼,哪儿有这样的呼噜哟。沉闷带哨,拖腔拐弯,咬牙放屁,这男人什幺时候变成这样的了呢,原来不是这样的呀。唉,莫非真的是老了。他说上楼梯膝盖也疼了呢。打工不容易,五十出头了,人家都抱孙子了,他还是如马似牛般的听老板发吆喝,想想也让人心疼。心疼归心疼,工还得打,任务还重着呢。
任务重身体更重要,男人就是懒,腆着将军肚就是不动弹,血脂高着还想吃肥肉。几年病下来,王太太对锻炼身体的重要性已经根深蒂固,得让老头子起来锻炼。原来他可是舞场高手,三步四步都会,现在这里什幺也没有,几里路外的小镇上有个的厅,这不是五十岁的老头子去的地方。散步他说没有意思,跑步说跑不动,锻炼什幺呢?那就打羽毛球吧。
王太太坐在床上,看着窗子亮度越来越强,看看表,六点半了。她穿好衣服,再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六点四十了,唉,还早些吧。老头子昨晚开会开到十一点,再让他睡会吧,六点五十叫醒他,洗涮十分钟再打球去。
王太太坐在床沿上,静静地。应该叫醒儿子一块起来,儿子现在也一天天的胖起来。这里没有地方锻炼,不比在大学,有运动场,可是试着叫过几次,那东西就是赖在床上不动弹,叫声大了,拿枕头盖在脸上继续睡。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大学才毕业,一身学生气,猛一下踏入社会也憋屈着呢,原以为大学毕业,一踏入社会就可以大展宏图呼风唤雨,谁知,现实与理想落差太大了,太大了。
正想着呢,听到老公房门轻轻响了一下,王太太看了看表才六点四十五分呢。到底岁数大了,不叫也会醒了。才结婚那会他的磕睡那个大哟,一次他的大腿压在孩子身上,孩子哇哇大叫,她是搬也不搬动,掐也掐不醒,差一点把孩子压死。现在竟然也睡得晚醒得早了。
“快洗脸,我六点就起来等你一起锻炼。我现在打豆浆,七点咱打羽毛球去。”王太太边把泡好的黄豆倒进豆浆机里边对老公说。
“你烦不烦哟。你让我歇一天,中不中。我今天早上想上会儿网,早上网速快。”老公边洗脸边响应老婆的话。
“不中,不中,说啥也得打半个小时,五十多的人,不得病不知锻炼身体。我可是知道厉害了。这事得听我哩,不哩,咱们打架都中。”王太太不依不饶地一句也不让。
“你还是回家吧,你不在这里,我过得不错,你来了,我想干啥不得干啥了。”老公不情愿地说。
“你以为是我想在这里呀,穷山沟里,不是心疼你们爷俩,我还真不来。”说着王太太把羽毛球拍和球拿在手里。“不穿皮鞋,穿布鞋。那不,短裤在哪儿放着呢。”
老公沉着脸换衣服和鞋袜,然后站起就走。王太太堵着门口说:“不能光脊梁,不好看,穿那件汗衫去。”
“你可真烦。再多事,我不打了。”老公不耐烦地说。
“不烦了,不烦了,穿上我就不烦了。”王太太陪着笑脸说。
“唉,要个女人真麻烦……”老公不得听老婆的话。
……
锻炼回来,叫醒儿子后,自己忙着炒盘豆芽韭菜,还有一盘咸菜。
儿子正在洗涮间刷牙呢。老婆看见儿子刷牙时水龙头没关,就在他身后拍了一下说:“水关了,水不是钱?得学会过日子。”
儿子听王太太说后,反而把水开得更大了。王太太把儿子推到一边,自己把水龙头关掉。“以后你自己过日子了,我也这个样子使水,看你媳妇咋样我。”
“不要你跟着我,省得你看不惯。”儿子一嘴白沫地说。
“你不要我跟,我天天清早砸你的门,我还告你去。妈的个*,快点,豆浆一会就凉了。
“还是豆浆,换换样中不中。”儿子说话带着极大的不满意。
“洪昭光说了,天天早上喝杯牛奶,没有牛奶就喝二杯豆浆,不然身体营养跟不上。”王太太不失时机的向儿子宣传她的饮食观。“在这山沟里没有牛奶就天天喝豆浆,我不烦你们烦个啥,做好等你们喝还烦。”
“那要是没有豆浆咋办?“
“那就待着死。呸,大清早的说这话不好。”王太太似乎觉得清早说死不吉利。“快点,豆浆凉了。你爸都能喝,你还挑着啥哩。”
“我也不想喝,不让放糖,难喝哩很。”饭桌上传来老公的声音。
“咋了,你们爷俩合伙欺负我。有糖尿病家族史的人,上点岁数得少吃糖,得相信科学。”儿子治不住,老公可是不能放纵。
饭桌上三杯豆浆冒着热气。老公一杯喝半杯了。另外两杯没动呢。儿子洗完后看看表快步走到饭桌前拿块馍塞到嘴里,急着穿衫衣,一边往外走:“晚了晚了,一会迟到了。”
“迟到也不中,快喝豆浆。”王太太拉着儿子的裤腰不放手,另一只手把豆浆端到儿子眼前。
儿子挣不脱,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多半杯递给王太太说:“不喝了不喝了,够了。”说罢用手掰开王太太的手跑了出去。
老公也吃完了,站起来上班走了。屋里只剩下王太太一人。王太太自言自语的说:“还是老公好管听话。”接着看看儿子没有喝完的豆浆说:“小兔娃儿,儿大不由爷了,你不喝我喝。”说罢一仰脖先把儿子剩的豆浆喝下去了。
二
王太太喝完儿子剩的半杯豆浆,再把自己一杯喝下去后,觉得饱了。每天早上定量的一块馍,今天吃了一半后不想吃了,可看看桌子上还有半盘子豆芽,她几大筷子把这些菜吃掉。王太太把半个馍放进馍筛子,存放进冰箱中。然后把三个杯子和锅筷一起洗了。
收拾完早餐的餐具,王太太坐在沙发上想看会电视,刚打开电视,发现儿子的脏衣服和儿子老公的臭袜子还摆在哪儿呢。王太太把电视关掉,把衣服和袜子集中在塑料盆子里,端到水池边洗。当拿起儿子的那浓浓的脚臭味的袜子时,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句:“妈的,养活二十多了还得侍候他,懒的连双袜子也不洗。”
王太太舍不得用洗衣机,费水费电,再说也就几件单衣。她把衣服放在盆子里,倒上适量的洗衣粉浸泡几分钟,然后细细地洗,洗完衣服的水有些混浊了,王太太没没有倒掉,把臭袜子泡进去,这边用大红塑料盆子清涮刚洗过的衣服。
王太太搓着儿子的臭袜子,那脚臭味淡了些,盆子里的水倒浓了。洗着洗着,王太太嘿地一下笑出声来了。袜子臭味是多幺熟悉,他想起了刚结婚时老公和她一场斗法的故事,起因就为袜子。
新婚不久的一天,王太太和老公商量:“你的衣裳我洗,可你的臭袜子你自己洗,我受不了你袜子上的味儿,熏的叫人想哕。”
“不行,不行,我的手不敢沾碱水,一沾碱水就起泡,一起泡就脱皮,有时脱皮脱得长不住。”老公为自己不洗袜子找着借口。
“我不信,没有听说过这样事。”王太太疑惑地说。
“你不信,你不信问我妈去。”说完老公钻进被窝里。
“我也不问你妈,从明天开始,我说不洗臭袜子就不洗臭袜子。”王太太也钻进了被窝。
“马克思说了,男人掌握生产资料权,女人掌握生活资料权。女人干女人的事,男人干男人的事。来,现在我来干男人的事。”说罢,男人一把搂过王太太,王太太一下子竟然软得说不出话来了。
昨晚王太太在老公的特别攻势下没有说出话来,可今天不洗袜子的承诺兑现了。晚上洗衣裳时,王太太强忍着一屋子的臭味,就是不拿那双有些发硬的袜子。
老公看了一会书,似乎想起了什幺,起来转悠一圈,看见袜子还躺在椅子边上孤独着呢。老公拿起自己的袜子,扔进水盆里,王太太又拿出来扔在地上说:“我说不洗就不洗,糖衣炮弹也不管用。”
“好啊,你不洗,我就熏你。”老公说完走了。
王太太看了看臭袜子,想拾起来洗了,可转过一想,不行,不能这样惯他,如果现在退却,得为他洗一辈子臭袜子。不洗,坚决不洗。
王太太洗完衣裳睡去了,老公走过来看见自己的臭袜子还躺在地上,也想了想,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看谁坚持到最后,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想到这儿,男人得意的笑了。
一天、二天、三天、四天,这天老公叫喊王太太:“快给我找双袜子,一双净袜子也没有。”
“地上摆四双了,没有净的了,你洗了穿净的,不洗你不穿袜子。想想旧社会,多少穷人的孩子是不穿袜子的。”老婆边作上班前的准备,边笑着回答。
人走了,老公干着急也没有用。踮着脚走到一堆脏袜子这里,挑出一双最早换下来的袜子。感觉了一下,还行,除了脚底板发硬外,还可以将就着穿。而且放了几天,臭味几乎散尽了。老公有点得意的穿上袜子,心里想着:“今天再买几双袜子,要做好论持久战的思想准备,东风一定得压倒西风。哼,今晚就不那幺仔细地侍候你了,也叫你知道啥叫为有牺牲多壮志。”
夫妻二人相安无事,王太太也觉得这男人怎幺这样乖了,不再说袜子的事。星期天,老公正睡懒觉呢,王太太到隔壁房间里看这些这脏袜子不再是成堆,而是一双双理好平放在水泥上,整整齐齐,数了数十四双了。再一看分明都是新袜子呀。我的冤家,王太太不由叫起苦来。这个男人怎幺可以这样呀,不过日子了。这是钱买的呀。一个月三十几元钱,全换成袜子了,这日子还怎幺过呀。
王太太跑回卧室一把揿开床上的被子怒气冲冲地说:“你真格懒成这个样子,宁愿花钱买袜子也不想洗,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为啥不过日子了,这袜子是省出来的。你没有发现这些日子我都没有说割肉改善生活的话了。”老公拉过被子胡乱盖上:“我的手不敢沾碱水,我试过,我妈验证过的,哼。”老公呓怔着含糊地说。
遇到这样的男人,还真是没有办法了。王太太站在床边半天没有说话,后来坐在床上柔声拍拍老公的光后背说:“老公,咱们商个量,好不好?”
不是啥好事,说吧。”老公还有些不耐烦。
“咱们结婚了,得规划一下以后的日子咋过,我想经济得统一,老人们说,吃不穷花不穷,计划不到一世穷,你说对不对?”王太太推推老公的光光的身子说:“我也不跟你见高低了,狗皮袜子没反正,你的臭袜子我洗,怄下去是和钱过不去。看你一天一双袜子,你不心疼。”说罢朝老公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气死我了。”
老公不吭声。王太太又打了老公一巴掌问:“听见没有,下月开始工资交给我,全家统一开支。”
“好了,好了,不烦我了,我只留烟酒钱,剩下地都交给你中了吧,我还懒得操心呢。”老公不耐烦地把身体滚到床里面去了。
“就这样说。我这会儿就给你洗臭袜子去。”王太太笑着去洗臭袜子了。
……
想到这里,王太太笑了。为交工资的事,半辈子争了好多次,她就是抓着那次老公的话不放,最后战胜老公,让老公不情愿把钱交到手上。不过奖金应没有交齐。算了,男人嘛,手里没俩钱也不行,过得去就行了。后来老公也曾想夺权,王太太让他当了一个月的家,谁知一月的生活费不到二十天花光了,还是王太太出来救驾,此后老公再也没有说过当家理财的事。
那时老公的脚臭味和现在儿子的一样,真忘了啥时候老公的袜子不臭了,看来脚臭与年龄有关。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把老头子脚臭味都继承下来,遗传真的厉害。老公老了么,要不,袜子怎么没有味了呢,王太太甚至有些怀念老公的臭袜子了。
王太太把衣裳和袜子洗好晾好,活动了一下稍有酸困的腰,来到另一间放电脑的房间,准备玩会斗地主。刚打开电脑想起中午得给他们爷俩炒盘五花肉,控制老头子吃肥肉好长时间,闹得老头子吃饭噘着嘴,偶尔得解放一半回,不然造反了,大家都不开心,科学重要,心情更重要呢。
王太太关掉电脑,提上菜篮子步行着上镇上买菜去了。
三
王太太提着竹篮下楼,打开自行车锁后又想了想,算了,得多动弹动弹,走着到镇上吧。多好的太阳多清的风啊。珠海十一月的太阳如中原三四月的温度,暖洋洋的,风也如那时的风,不大,二三级吧,吹在太阳晒着的脸上痒痒的,如小儿胖呼呼的小手抚摸着。
小镇的菜市场在二公里处,王太太沿着路边步行。两年前王太太来小镇时,小镇还不象个样子,仅二年时间,小镇上商铺林立,街面上什幺都有,以卖土杂产品的为多,大大小小的塑料桶、宽宽窄窄的席子、厚厚薄薄的被子,长长短短的枕头、各式各样的拖把灰斗等日常用具都堆到商铺门外面了。这里是新工业开发区,打工的多,吃喝拉撒睡都需要花钱,富了这方百姓。王太太不由地感叹,唉!天时不如地利啊。十年前这里应是鬼不生蛋的地方,转眼间繁华热闹如县城了。
王太太来到小镇最大的菜市场,青菜萝卜,干货,水产,卤味烤鹅咸水鸭应有尽有,一进市场里,市场的热闹和独特的味道就笼罩着她。王太太在人流中缓缓来到卖肉区域。这是用水泥板圈成的,上面放着卖肉的木板等,肥的瘦的、不肥不瘦的、红的白的猪肉看似无序实则有序地摆放在案板上。王太太并不急于买,不停地左右看着,不时地询问价格,最后王太太停在一摊贩前。
“这瘦肉多少钱一斤?”王太太尽量把话说得象普通话,但明白人一听就是浓浓的河南口音。
“九元一斤。”女摊贩也尽量把广东话说得象普通话。
“这肥肉呢?”王太太再指着另一块五花肉问。
“六元五角。”卖方手比划着陪衬着想说得更清楚些,但还是把六和角发音成楼和郭音。
瘦肉比五花肉贵得多呢。平时买回的瘦肉,王太太下功夫切得细细地,掺辣椒姜丝很费心地炒,那爷俩老说不好吃。那就来点五花肉吧,肥点就肥点,现在肉真是不好吃,肥的也不香,瘦肉如木片,确实味同嚼蜡。书上说胡萝卜配肥点的肉更富营养,今天就做五花肉炒胡萝卜加点木耳,木耳有降血压和血脂的作用,这样既让吃了肥肉也吸收的胡萝卜素,更让血管得到保护。老头子五十岁了,血管流几十年,和水管一样里面有锈了,得保护好。
“这肉怎幺看着不对呀,是不是打水了?怎幺这样湿呢?”王太太用食指压着有些发亮的瘦肉问道。
“不会打水的。”三十多岁的摊主拉长广东普通话的后音。“这是个小镇,大家都熟悉,不好意思乱来的,你们外来人可能不明白。”
“现在都兴宰熟人了,不是吗?”王太太胡乱和摊主拉着话说:“如果你的猪肉不假……哎,怎幺没有检验章呢?”
“在这里啦。”摊主拉过另一块肉说。
“它们是不是一个猪呀,很多黑摊贩卖病猪肉呢。”王太太把猪内翻过来再看看说:“这样吧,大家都不吃肥的啦,这肥肉五元五一斤,我要二斤好啦。”
“这不是很肥的啦,不行的啦。我们很辛苦的,六元三角给你啦。”说罢摊主提刀要下手。
“不行,太贵了,肥肉没有人吃了,五元五毛一斤,我多要几斤,不行我走啦。”王太太说罢,提起脚真格走了。
“好啦,好啦,给你啦,五斤以上,五元五就五元五啦。”摊主看王太太走了两米时改口同意。
王太太把肉放进竹篮里,继续往前走。接着要了五六根胡萝卜和二斤蒜苗。王太太不经意间看见有芫荽卖,立即想起了,老公喜欢吃这个。芫荽是好东西,下火锅行,生着吃也好。把辣椒和大葱切成丝,再将芫荽切成段,加点芥茉,再搁点小磨香油,生抽少来点,简单省事、爽口还有营养,这是东北的家常名菜老虎菜。
王太太用手翻翻芫荽,这菜带着根呢,根很大,长得小芹菜似的。
“老板,这芫荽多少钱一斤?”
“六元。”摊主还是个女人。
王太太听了吓了一跳,以为听错了。“多少一钱斤?”
“六元一斤。”摊贩说着还伸出右手的姆指和小指比划了一下。
“天啊,杀人呀,我们家才几毛钱一斤呢。”
“你们家是你家啦,这里就是这个价啦。”
王太太听罢一直走了,她知道六元一斤怎幺也把价钱拉不到她所想象的程度。
王太太左顾右盼地从另一出口出来,发现市场门口还摆有一溜地摊呢。王太太走到一有芫荽的摊贩前蹲下来问:“这芫荽,哦,对,香菜多少钱一斤?”
摊贩是个五十来岁的妇女,听完王太太的问话,睁着眼看着她不回答。
“你听不懂普通话吗?这菜多少钱一斤?”王太太抓起菜来问道。王太太的普通话不标准,可邻摊的年轻女人听懂了,给这个妇女翻译。并替回答说:“这香菜三元一斤。”这妇女右手伸出三个指头,嘴里也说:“山满,山满。”
“太贵了,太贵了。二元五,行吗?”王太太放慢说话速度,同时右手先伸出二个指头,再接着伸出满巴掌说。内心也好笑,唉,这人们怎幺听不懂中国话呀。
“山满山满。”妇女就是一直的山满三满地说。
“我多要些,全部要了,二元五一斤。”王太太看总共有三斤左右吧。
那妇女看全部要完,把菜称好,用手比划着表示是三斤二两,然后用塑料袋子装好,交给王太太。王太太付钱后开心的往回走。六满一斤最后二满五成交,便宜多少呀,一斤三元五,三斤十元零五毛。老公是个马大哈一定不会讲价钱,这一个月要多支出多少钱呀。我在这里省下的钱就吃不完呢,退休工资可以净落下了。想着老公多花钱有些心疼,再想自己省钱很有成就感。王太太走路都有精神了。三满三满,王太太想着刚才的女人说话发音,不由地就想笑。
回到家里,王太太先把一部分芫荽洗净后,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里。然后找出二个大可口可乐瓶子,把上半部去掉,装上清水,把未洗的芫荽理好后,将根部放进瓶里的水中,这样芫荽不会干枯,可以保存一个月以上,因为王太太挑的小棵,不用担心这菜会长老。王太太装好后,把二个瓶子放在阳台的墙根处。
十一点半王太太把米放进电饭煲里插上电,然后把五花肉切成片,把胡萝卜也切成片,把泡好的木耳捞出来放在一旁。十二点,四菜一荡好了,饭也熟了,王太太坐在沙发上静等着老公和儿子回来开饭,并讲讲今天买菜的经历。
小灵通响了,是老公的声音。
“喂,今天中午不回去吃饭了,老板安排要我陪客人去了,不要等我了。”说完就挂了。
“喂,喂……”王太太抱着小灵通喂喂好几声,听面只有嘀嘀地声音。
“老东西薄福头,好不容易给你开一回戒,炒的五花肉你也吃不成了,叫儿子独享吧。”王太太恨恨地想。再想想又笑了,出去陪客人还怕没有菜吃吗,只不能多喝酒了,喝酒太伤身体,不是年轻时了。
新闻三十分正在播着,王太太心不在焉,儿子该回来吃饭呀。她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表,十二点二十了,该回来了呀,再等十分钟。十二点半了,电视里开始播各地天气预报,儿子还没有回来。王太太这才拨通儿子的手机,手机里传来,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菜也凉了,都不回来,王太太骂着:“小兔娃,不回来吃饭也不打电话说一下。”继而再想,不打也好,省电话,都不回来,老子一人吃。王太太端起肉片想回锅热一下,可走到厨房却改变了主意,把一盘炒肉片放进冰箱里了。唉,还是等他们晚上回来吃吧,自己吃青菜就可以,小肚腩起来了呢。
王太太好容易动手做了红烧五花肉,本想让老公儿子享享口福,谁知一个也不回来,害得王太太白忙半天。自己没有舍得吃那五花肉,存放在冰箱里。
四
王太太吃完饭,锅碗瓢勺清洗完毕,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觉得无事可做,就坐在电脑前。斗地主吧,这是王太太上网最重要的内容。连着几盘,挺好的牌就是不会赢,气得王太太把鼠标拍得很响,王太太听到响声低头看鼠标垫子跑一边去了,就连忙弄正。几盘下来王太太发现里面有猫腻,自己统一阵线手中有炸弹,他却不炸,害得王太太输了好多分,原来他们二人打通张呀。气得王太太下线,不玩了,玩个牌也生气。现在王太太知道了儿子老戴着耳麦说着话打着牌,原来他们是在做弊。唉,现在的人们怎幺了,连玩个牌也输不起。
睡一会吧。王太太刚躺下,又想起什幺忽地坐起来。
王太太下床,发了二斤麦面,把冰箱里的五花肉拿出来切下一斤多,又把大葱洗净放在案板一边,接着把一个白萝卜和二个胡萝卜切成片,等锅里的水开后,将胡、白萝卜片放在开水里焯了一下,看看熟了,捞起来放凉后用白纱布包起来,放在盆子里使劲把水挤出来,再打开纱布把已成团的胡、白萝卜放在一边。
王太太把五花肉先切成块,放在案板上快速剁起来,梆梆了声音有节奏的欢快地响起来。右手有些累了换成左手,左手的速度稍稍慢些,但不细听比较是感觉不到的。剁有十几二十分钟,王太太把大葱放在肉上剁,剁大葱时,开始葱味有些剌鼻子,王太太不由的偏偏了脑袋,就这样鼻子也是一呛,眼睛里有些水想滴出来,王太太用左手背抹了一下,顺便抹在围裙上。王太太停下刀,用刀当铲子把肉加葱翻了翻,堆在一起,再次举起刀来继续剁。又剁了一会,王太太用手试了试,自语道:“中了。包子馅不用太细。”接着把洗好的姜切成厚片,然后高高举起刀,把刀平着用力的拍下去,姜立即变成丝状,王太太接着梆梆地剁,二分钟后刚才的姜片变成姜沫了。王太太把包子馅铲进一小盆里,把姜沫也放进去,倒进二两芝麻香油和酱油以及五香粉,再用筷子使劲地搅拌二分钟,王太太把盆子端到鼻子跟前,使劲地嗅嗅,笑了笑。“好了,有段时间没有下这功夫了,累死了。”
王太太说完笑了:“这会儿说累死了,说给谁听呀,又没有人心疼。”说罢她走到发面盆,揭开盖着干净白布,用手指按了按面,还不是十分开,于是盖好面盆走出厨房。
王太太用三个手指捏出一撮绿茶,这是信阳茅尖,她特地从老家带来的。医学专家说绿茶有很好的防癌作用,她就如信佛一样的坚持着每天喝些绿茶,不管口渴与否一直坚持着,老公整天喝白开水,让王太太整天唠叨逼他喝绿茶。老公老讥笑她,你一个平头百姓怎幺就这样怕死呀,还能活一百岁吗?她的回答时,我不怕死,可是我怕病。病了难受还费钱。哼,还是一个钱字。
喝了一会儿绿茶,忍住还是想斗地主,刚才生气的事全忘了。这次王太太手气好,一个人在家里也不用掩饰什幺,赢了拍着手笑,输了骂着对方不会配合。斗了几盘后王太太觉得面应开了,乘出牌的空档跑步到厨房看看面开了,这才打完最后一盘,依依不舍地离开电脑。
揉面包包子,这是王太太的特长。北方五十岁以上的女人都会蒸馒头包子,不象现在包子馒头都成为一个产业了。有时王太太也感叹着现在的女人太懒,太会享福了。她有时真怕儿子娶个不会做饭的老婆,该怎幺办呢。
王太太包着包子想着,对门和楼上住着老公的同事,一家是湖北人,一家是湖南人。二家人都只会做米饭,包子馒头面食类都是白脖子。本来嘛,人家的生活习惯嘛,可两家的两个漂亮七八岁的小女孩子喜欢吃面食,特别喜欢吃包子。今天蒸好后一家送几个,几个包子不值几个钱,但是一片心意,逗得孩子开心,大家高兴,邻里关系搞好啦,对老公工作也有利。
包子热气腾腾的出锅了。王太太用盘子给对门和楼下的小孩子各送了三个,三个包子够小孩子吃两餐。听着小姑娘娇声“谢谢王奶奶”,她脸上的笑一直带到家里。
快六点了,他看了看锅里的红薯玉米糁,这都是从老家带来的,红薯虽是芽子红薯,但刨出来时间长,见过太阳,吃起来很甜,这是老公喜欢吃的味道。锅里的苞谷粥扑扑地起着泡,发着声响,红薯苞谷粥的味弥漫在厨房里,让厨房很温馨。
六点了,老公该回来了,王太太从冰箱里端出中午未吃的五花肉片在锅里热了热,想了想吃包子有馅不用再弄菜了,再想想,凉拌个辣椒香菜吧,这菜省事。
儿子未进屋就说:“妈,我饿死了,饿死了,做啥饭。“
“饿你不亏。“王太太想起中午儿子不回来吃饭,连个电话也没有。“晌午干啥去了,做着你们的饭,你们也不回来,剩大半锅米饭在冰箱里呢。”
“晌午出差了。我的大众卡一出珠海就打不成了。晌午人家请客,只喝几瓶啤酒,饭也没有吃成。二泡尿就饿了,心慌。”儿子说着就去揭锅。“嘿,蒸包子,得劲,多长时间没吃过包子了。”
“洗洗手去。”王太太打了一下儿子的手说:“等你爸回来一块吃。”
儿子洗手的功夫,老公也回来了。
三人坐下,包子配苞谷糁,儿子一大口咬下小半个包子。
“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噎着你。”王太太看着儿子饿狼似的吃形就笑了。“娃儿,这包子好吃不好?”
“还中,比广东人蒸的对胃口。”老公夹着肉片说着:“嘿,今天改善生活了,包子配肥肉,咋想开了?”老公有些意外。
“今天高兴,没有啥想开不想开的,这是五花肉,不是肥肉。”王太太故作轻松的说。“娃儿,好吃不好。”
“咸点,比没有吃的强些。”儿子嘴里大嚼着,含糊地响应着妈妈。
“没良心贼,忙的腰疼,落个这下场,明儿就不蒸包子,光剁馅都累得胳膊疼,以后只给你们蒸米做捞面条。”
“现在不上班只做家务还说累,过去上班也蒸馍蒸包子,那时候咋过了,半天蒸锅包子也用得着大呼小叫的。”老公不经意地说。
“没有良心的,老的老不是东西,小的小不是东西,忙了半天连句好听话也挣不来。肉片不叫吃了,我倒了去。”说罢王太太真动手了。这爷俩一齐动手按着王太太的手,老公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对不起,你有功,包子好吃,这下中了吧。”
……
吃完饭,王太太说:“儿子你得涮锅碗,我得歇歇。”
“我累成啥了,叫我玩会电脑吧。”儿子不情愿地说。
“你不涮叫你爸涮。”王太太反正是不涮。
“娃信,你涮,哪能叫老子去干这个活,听话。”老头子有威严呢。
“我涮就我涮,明天该你涮。”儿子嘀咕着收拾锅碗瓢勺去了。
那边传来洗锅碗的声音,王太太心里直笑,老公面前飘起了绿茶的香味
五
儿子洗完锅瓢勺后,手上的水还没顾得上擦,就跑出厨房。一看妈妈和父亲在客厅坐着喝茶这才放慢脚步,儿子把手上的水擦在裤子上,看着爸妈笑着说:“想着我妈又抢我的电脑呢,知道这我也不用急了,差一点打烂个碗。”儿子说着进电脑房去了。
夫妻二人喝了一会茶,王太太提议说:“你们爷俩一个个蹶着肚子,看着象个官样儿,其实不科学。一胖三分病,高血压,高血脂,肺心病可都是从胖上得,你和儿子得出去走走。”
“唉,女人真难侍候,十年前,你说我瘦的象个绿荳芽,没一点气魄,喜欢当官的富态样,连看着炊事员都觉得顺眼,现在,按照你的要求胖了,也成毛病了。”老公嘬了一口茶,把带进嘴里一片茶叶嚼了嚼,有些清苦味道,便吐在茶几上烟灰缸里。
“那时候人们眼光不同,现在科学了,不兴我变变眼光。”王太太端起老公的茶杯,到饮水机前添好水放在茶几上说。“电视上整天说与时俱进,咱不能也俱进一下吗?”
“啥都与时俱进,胡拉乱扯。”老公不理她这一套。
“这可不是胡扯,久病成良医,不得病不知道难受。你识文断字的也叫我费话。一会你拉上儿子咱们散步去。”王太太下最后通牒了。
“中,中,等我看完新闻联播陪你散步,儿子的工作你去作吧。七点了,新闻开始了。”老公妥协了。
“儿子我叫不动,得你去叫。”王太太说。
“你的娃,你叫不动怨谁。”老公随口说道。
“小时候我舍不得打他,要是跟你一样狠心,现在他也怕我。”
“那时打他,多数是你挑唆的,现在说这样话,那时你说分工,我管打,你管揉,现在后悔了。”老公说着笑了。“你叫他试试,不中了我再动恶的,这会儿不要耽误我看新闻。“
王太太陪着老公看了一会新闻,什幺也没记着,不是开会就是接见高鼻子外国人,要不就是中央领导接见黑人。她不关心这个,她喜欢看健康节目和烹调栏目,夕阳红节目也行。
七点二十左右时,王太太坐不下去了,来到电脑房,儿子正全神贯注地打牌呢。耳机挂在头上,和同学一起通报着各自手中的牌以及如何出牌。王太太走到儿子跟前,伸手摘下儿子的耳机。
儿子一惊,抬头一看是妈妈,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吓我一跳,我正说话呢,取我的耳脉干啥?”
“一会儿你爸看完新闻联播,咱们出去散步去。”王太太笑着对儿子说。
“不去不去,正玩哩美着哩,要去你们去,不拉扯我。”儿子似乎毫无商量余地说。
“不去也得去,看你刚出学校门才几个月时间肚子就蹶起来了,年年轻轻可是不中。忘了今早上你穿裤子得吸着肚子。”儿子早上穿裤子时,裤腰紧了。“现在这里治安也不好,你当保镖去,要不是养你一米八多的个子有啥用。”
“说不去就不去,看看,我输了,就怨你了。”儿子有些不耐烦地抱怨王太太。
“我叫不动你,一会叫你爸来,七点半,看完天气预报出门散步。”王太太说完出去了。
外面的电视不响了,儿子没有听见。爸爸走到儿子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上街走走。”
儿子抬头看见是父亲:“我不去中不中?”口气没有对妈妈那样的绝对,是征求型的。
“你妈说的对,咱也得听,有病早治,无病早防,得动弹动弹。”
“我这盘打完,打完。”儿子虽不情愿,但老虎与猫的关系久了,不用父亲多说话。
一家三口步出家门。夜的天空真好,蓝,蓝得让人觉得天真是空的,如果不是有星星月亮,就如一头扎进海里了;微微带有咸味的夜风真爽,人说秋风凉,但珠海十月的风却正合适,穿着短袖衫不觉得热,也不觉得凉,难怪珠海航展要放在这时进行呢;星星可是真美,大大小小,挤眉眨眼挑逗着风情,月亮在几片白色淡淡如丝透着微蓝的云的陪伴下,静静地浮在哪儿。
“真得劲。”老公活动了几下胳膊,胸脯挺直了。
“刚才你还不想出来呢。今儿是九月九,也是节日呢。”
“你拉扯我,是想让我进入老人节的行列呀,你退休了算,我还不算吧。”
“管你算不算,下午听说这镇上的老年人晚上爬山,咱也凑个热闹吧。”王太太左手套着老公的右手说。
“走走就中了,不去不去,和一群白头发老头老太太爬山,不去。”老公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还嫌弃人家了,几年后你也是那样。”
“啥时候说啥时候的话。现在不去。哎,娃儿呢?”老公发现儿子没有跟上。
“在后边呢,正接电话呢,不用说是女朋友打来了,怕咱们听见。”王太太一幅见怪不怪地神情。
“唉!”老王没来由的长吧一口气说:“儿子大了。”
“是呀,大了,小时候跟屁虫样,走哪跟哪儿,撵都撵不走,现在大了,叫都叫不到跟前了。叫他跟着散散步还跟巴结他一样。”王太太也感叹着。
三口人二前一后相距十几米远,在路灯光下慢慢行走。虽是乡村小镇,到底是经济特区,大路也亮着路灯。小镇街二边是高高低低的楼房,都是一家一户自己盖的,一层的面积不大,一百来平方,大的也就二百多,最大的二个超市面积不到有六七百平米吧。街二边除了门面房外,摆满了地摊,有小百货,小电器,锅碗瓢盆钥匙串,驾照、行车证塑料皮五花八门,人们在音质不好的音乐中走过。
前面是一溜卖水果的,有苹果、梨、哈密瓜,堆得最大的堆还是桔子,黄的青的半青半黄的带着少量特绿的树叶子,王太太走近想要些,刚想问价钱呢,老公说话了:“等一会回来时再买,提着直接回家了。”
“你说的对,就照你的办。”王太太扭头一看:“娃儿,你的电话打有半个小时了吧,得多少电话费呀。”
儿子捂着手机说:“是她打来,又不是花你的钱。”
“是她的钱也得省着点花,挣钱不容易。”王太太说完和老公继续往前走。
十五分钟后,三口人从小镇尽头返回桔子堆前。
“这桔子多少钱一斤?”照例还是王太太先问。讲价钱的事王太太是不用推辞的。
“一元五一斤。”摊贩是外地人,普通话不带广东味。但不标准,应是湖南一带的。
“那边是八毛钱一斤,你的桔子这幺小,还是青蛋蛋还要这幺贵。”
“品种不一样了,这是沙糖桔,他们是大笨桔子吧。”女摊主打压着别人。其实王太太根本就没有问过价钱。撒谎不好,可在生意中不说实话似乎也不算错,商不厌诈。
“跟你这一样桔子,什幺笨不笨的,便宜点行不行?”说罢王太太剥一个先给儿子:“吃一个尝尝甜不甜。”儿子扭扭头说:“你尝吧,我不管。”
王太太不理儿子,接着递给老公。老公填到嘴里吃着,没有说话,王太太自己也塞进二瓣吃着。
“一元一斤,我多来几斤。”王太太吃着说着,话有些不清楚,但足以听懂。
“一元四给你。”摊主让价了。
“不行,太贵。这里是出产地,哪有这样贵,一元二最多。”王太太加点价。
“唉,现在生意难做,看你是真心想要,就一元三吧,真不要也就算了。”摊主似乎是最低价了。
“好了,一元三就一元三吧,这桔子味道不错。”老公替王太太表态了。说完就动手选起桔子,往摊主递过来的塑料袋子里装。王太太也就帮助选起来,约有六七斤重。放在秤上过秤时,王太太凑到跟前再看看秤,顺手再拿起一个说:“正好六斤。”
付钱后,王太太让儿子提着桔子,三人一起往家走。儿子的电话接完了,三人并排走,王太太埋怨着老说:“要不是你急着说,我还能降下来一毛钱一斤。”
老公突然一笑说:“儿子,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关于桔子的。”
“二十多年前,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刚从乡下当知青,因为她父亲是右派,一家在农村长大右派平反了,才由农村进入知青点,姑娘从小到大少进城。这天,姑娘回家看老娘,路过城里时,看见一人推着一堆黄圆好看的东西在卖,一买主的小孩子边剥着吃着走着,这姑娘不知是啥东西就问:“大姐,这是啥东西,多少钱一斤?”那大姐看看说:“这是桔子,南方才有,咱这里不出产。”
姑娘问多少钱一斤?摊主答:四毛。姑娘再说:三毛五中不中?缠了半天摊主才说:中。
这姑娘在一大堆里面挑呀选呀。最后选定一个最黄最圆最大的桔子给摊主说:就要这个吧。
摊主一看说:讲了半天价,只要一个呀。
姑娘说:“俺们没吃过,不知道好吃不好吃。要是俺娘说好吃,下回就多要几个。”
摊贩听后呆了一下没有言语,一样地秤了,要了五分钱,并送给姑娘一个桔子。
儿子听到这里说:“这摊贩不错。这妮也太小器了。“
“妈的个屁知道个啥,那时候没钱,我刚进知青点,身上只有一毛钱,回家还得坐顺路车,遇不着顺路车,得走几十里回去呢。”王太太听儿子的话后骂着说。
“哦,原来是说我妈的呀。”
“那时候你婆有病,我才要个桔子,叫她尝个新鲜,那时候五分钱就当钱呢。”王太太继续解释着。
“以后好好待你妈吧。”老王接着说了。
三口人到家后,吃个桔子,各自冲凉睡觉。三室一厅一人一间,儿子睡了老公也睡了,王太太最后冲凉,悄悄地钻进了老公的房间。
老公正在看书呢。一看太太进来便说:“你不睡跑过来干啥?”
“不干啥,今天忙了一天,睡到床上似乎有啥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你多少天不做男人事了。”
外面夜空如洗,星如银钉,月亮如灯,菊香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