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九八0年夏天的一个星期天。
这天天气真好。八九点钟时阳光灿烂得过火,让眼都觉得剌了。
同事庞铁群家盖房,今天拉红砖,约好我们去帮忙卸车。
八点来钟,我换上一件湖蓝色的旧背心,下着一件旧蓝色裤子,下穿一快要扔掉的白底黑面的旧布鞋。把背心往裤腰里扎时才,看到背心肚脐处烂了一个不规则的窟窿,黑黝黝的肚皮如一只得过疾病的疤拉眼,偷窥着外面的世界真精彩。我用手扒拉了一下破口处,再用手往一起掬了一下,似乎这样一掬窟窿就会小一些似的,手一松开,仍是一般大的创面;在门后找一双半新不旧的线手套,走到院子里,把手套往左手上使劲摔了摔,一股旧尘腾起,这淡淡的轻烟直钻进鼻子,呛得鼻子痒痒地,如在野地里睡着了,嫂子们用草茎轻轻地戏弄着鼻孔的感觉,忍不住想打二个喷嚏,可似乎刺激不够,我仰着脸看着太阳有几秒钟,才“啊嚏,啊嚏”两下,鼻子舒服了。
拉开用数十块木扳对成的院子大门,刚往前走几步,看到大弟弟的女朋友与一个大女孩子过来了。
“哥,你要干啥去?”大弟弟的女朋友是东北铁岭人。
我站住脚说:“你们来了。你们进家坐,我现在帮同事卸砖去。”
这时我看见与她一起来的女孩子目不转睛地上下左右地看我。
“这位是我过去给你说过的那个好朋友。”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大弟弟的女朋友和大弟弟商量着想把她介绍给我。
我的脸不由一红,心不由一慌。好在我的皮肤颜色深重,不那么显山露水。在慌乱,看了几眼她。这是一个身材苗条,亭亭玉立的女孩子。五官平常,不优秀也不反感。眼虽是双眼皮,但眼窝不深,鼻子不高,甚至有些塌,嘴巴长得不错,但略显大些,与我在书上看的樱桃小口有些区别,头发有些黄有些卷和软,黄软的头发在脑后扎一马尾巴;一笑间那牙齿倒是白的整齐,嗯,她的牙齿是最优秀的了,只见她上身着一件平常的白衬衣,下着姜黄色的薄薄地裤子,脚穿一平常凉鞋。
我结巴地说:“那走……走,咱上家坐。”说罢,我带头开门走进只有一间茅草房的小院子。
我让她们二人进到屋里坐下,倒了两杯茶水,我靠里面坐在床上。
茅草房太矮,外面阳光如火耀人眼,而屋里却是黑糊糊地。
艰险坐在靠门口处,喝着茶,不时的看看我,拉着不甜不咸的话。我坐在床上有些慌乱。她喝茶的功夫,我看自己这身行头,还真对不起人,但只有一间房,无法换衣服,就这样硬着头皮坐着应答着,约摸坐了半小时,我站起来对她说:“你们在家坐吧,我得给人家帮忙卸砖去了。”说完我就朝前走。她站起身来瞪了一下眼对我说:“急啥哩,再坐会儿吧。”
听完她的话,我竟然乖乖地坐回原地。
那天我的表现极差,似乎她是审判员,我是被审判者,一问一答之间的尴尬和拘束被我表演淋漓尽致。
看看十一点了,我对她说:“你们在家里坐,我出去买几条鱼回来,今天中午咱吃大米干饭浇鱼汤。”我在湖北荆州长大,对吃鱼做鱼小有体会。
这次她没有再拦我。
骑上自行车,到菜市场转一圈,买回几条鲫鱼。每条鲫鱼约有三四两重,正是煎着吃的好条个儿。
米饭蒸好了,冒着热气,飘着饭香。端下饭锅,把铁锅放在煤炉子上,铁锅里比平时多倒了半两油,毕竟有贵客。油热了,把几条鱼依次下锅,小小厨房里立马响起悦耳的滋滋啦啦声。感觉到鱼一边煎黄了,翻过来,再煎。然后倒上酱油,锅里冒起一阵轻烟,再把大葱段姜丝放上,少续一点水,好让鱼浸味儿。稍等,再续上些水,把半碗辣椒下锅。看着锅里的汤翻着花,感受着鱼的香味,真是幸福。
没有把她当外人,一锅鱼带锅端上桌,一人一碗白腾腾香喷喷的大米饭,我和她、还有大弟弟和他的女朋友及我的小弟弟五人围着桌子吃得火热。
屋里有些暗。我们哥儿仨吃得尽兴,我再三让她吃菜,她却一直是吃饭多,夹菜少。定睛看时,才见她额头冒汗了,原本有些黄的脸色现在真好,白里透红。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湖北风味以辣为主,而河南以面食为主辣味不强。她是受不了我做的原汁原味的湖北乡土风味。
后来她说,那天不敢多吃鱼,太辣,嘴里吸溜着不好看,饭吃饱了,菜没有多吃。
吃完午饭,我们到电影字看了一场电影,虽然我和她挨着坐,却是正襟危坐,演的什么电影早就忘了。
看完电影,她和弟弟的女朋友一起走了。我回到家后,,我竟然想不起来她长的什么样子。
她在乡下长大,我在乡下生活过六年,家庭出身相差无几,就这样一来二往,事成了。我和她结婚已经近四十年,儿子小四十岁,孙子都快七岁,上一年级了。
而我们已进入暮年,已别无他求,家庭平安,身体少些病痛,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