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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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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磨石岩水库追思

打磨石岩水库的怀念

作为一个南阳人,最初听说打磨石岩水库的名字是从岳母那里来的。岳母讲的南阳话,我将这个水库的名字听成—大马石眼水库。这完全是根所音译而来,后来从同事钓鱼爱好者嘴里不断地冒出这个水库来。后来,才准确地落实了这个水库的正确写法:打磨石岩水库。

2021年10月22日下午二点多,我和老婆以及儿子的大舅、妗子及表姐,站在水库的大坝上。

眼前的大坝约有一公里多长。坝外似乎低于坝内的水库水面。大坝用石头砌就斜斜的坡面,坝顶是水泥浇铸的路面。大坝的尽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中隐约有楼房存在。

放眼水库,水面平静,仿佛一丝波纹也没有。如镜的水面映着蓝天白云。水库对面是树叶半落的白杨树林。水库间的小岛上不知长的什么树,乌央央一团绿色,与淡蓝的水面形成较为明显的反差。

天气真好,午后的太阳照得身上暖洋洋的,水面也似乎是温暖的。我久久地凝视着这座算不上宏伟的大坝,心中却升起一丝寒意。这寒意来自岳母的经历和述说。

一九五七年,岳父被错划成右派,到焦作农场劳动。而失去生活来源的岳母和四个孩子,不得已从郑州回到原藉,住到娘家。指望能得到娘家的一些关照。

一九五九年冬天,岳母无奈将孩子们安排好。大儿子和小女儿进大队幼儿园,小儿子委托给外婆照顾,三十七岁的岳母随着修水库的大军来到打磨石岩,修建这个位于安皋乡与潦河坡乡之间的水库。

人山人海的工地上,百面红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男女老少,用铁耙子,扁担、紫穗槐编成的萝头和筐子,将冰冻的黄土,挑的挑,抬的抬,统统集中到大坝上。打夯队的人们,男人们抬起用打麦子的石磙摽起来的石夯,妇女们抬着四人抬的小型石夯。男人们光着上身,女人褪去一条膀子。在寒风中,人们喊着号子,高高抬起石夯,一夯一夯将坝上的黄土砸实。人们每顿吃的是什么呢?妇女每餐半斤蒸熟的红薯干,男人应是八两。有时遇到石头,就会用炸药炸开,很少有爆破能手,都是农民们摸索着进行。整个工程过中,不知有多少人死于盲目操作中。有一个男人就死在岳母的面前。爆炸之后,一块石块落到那人的头上,那人应声倒地。岳母曾说,那块石块没有多大,就这样一个人的命没有了。

岳母在工地上干了两个多月。这是在城市生活了多年的女人。从没有干过农活的女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得不咬着牙坚持着。

女人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像个女人,即是在女人的特殊时期,也不能休息。忍着痛经和浑身的无力,以及行动的不便,坚持着抬土打夯。

大雪飘飘,寒风刺骨。大雪覆盖了麦田,填满了路边的沟沟坎坎。岳母实在太想孩子们了。她向领队请了两天的假,回家看望孩子们。

大雪将原野变成了雪原,不知哪儿是路,哪儿是田,哪儿是沟。岳母跟着请假回家的人群,在雪地里顶着寒风,艰难地进行在回家的路上。在走不动的时候,是孩子们给了她往前走的力量。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来源。

从上午走到黄昏,到家天已黑了。岳母先到幼儿园看望大儿子和小女儿。两个孩子已经睡了。小女儿因为天天等着母亲回来,晚上睡觉都不脱衣裳,也没有换过衣服。当岳母来到床头,小女儿似有心灵感应似的醒来。抱着岳母的脖子哭道:娘,你可回来了。咱们回家,咱们回家……

此时此刻,哪儿还有家呀。一间房子里,冰凉冰凉。岳母说,今天晚上,我们不回去。娘陪你睡。小女儿听话地配合岳母把衣裳脱下来。两个月没有脱过的衣裳缝里,长满了虱子和虮子。岳母流着泪,用两个姆指挤死那些虱子,轻微的啪啪声接二连三。但仍挤不完。岳母对幼儿园的阿姨说:我能不能点把麦秸,把这些虱和虮子燎死。

阿姨都是村里人,点燃了一把麦秸,岳母将衣裳捧在双手,在火点上来来回回的移动,只听见噼啪声不断……

岳母燎完小女儿衣裳上的虱和虮子后,静静地坐在幼儿园,坐在儿子和小女儿的床点,眼睛盯着自己的孩子……

第二天,岳母去看自己的小儿子。两岁的小儿子,瘦得皮包骨头。食堂饭已填不饱两岁孩子的肚子。外婆把自己的饭留一半给小外孙,自己饿得把棉袄中的棉花扯出来,吞进肚子以减轻胃的压力。

岳母抱着小儿子,流着眼泪对婶子说:看看这娃活不成了。

婶子安慰说:妮啊。不怕。瘦肉不瘦骨头。有吃的就会长肉了。

两天假期,在家只能呆小半天和一个夜晚。第二天中午,岳母不得不忍痛离开自己的三个孩子,踏着厚厚的积雪,返回打磨石岩水库工地。

……

秋天的打磨石岩水库,风景很优美。钓鱼人静静地坐在水边,等等着鱼儿上钩。水坝依旧在,而修建水坝的人们很多已不在了。岳母离开我们已二十年。就连那个饿得皮包骨头的小儿子与去年的今天也离开了这个他深爱的人世。

人生短暂,而后人会怀念先人们短暂的人生。此该,我站在打磨石岩水库边,怀念着我的岳母,也怀念我的内弟。

岳母那一代人经受的苦难,已不会再有。社会已经前进,中国人已经不允许再走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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