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生活在较为传统的家庭。严父慈母大概是传统家庭的标配。
严父是有传承的。
据父亲说,我的爷爷对子女就严得离谱。一言堂,孩子们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只有顺从。爷爷的威严如何可举一例。吃饭时,父亲夹菜,眼睛看的不是菜碗,而是爷爷的脸。就这么一伸筷,一夹之间,不管夹到菜没有,即收回筷子。严厉如斯,更谈何言论自由?
父亲继承了爷爷的做法。但相比之下,程度略为减轻。我们吃饭夹菜,还是自由自的。但不允许在碗里翻,不准夹别人面前的菜。吃饭不准出声。为此,我小时挨揍不少。
我们出门时,必须要叫一声“大”,然后说:我出去了。父亲听后,会哼一声,即是应答。回家后,先找父亲报到。有事没事,先叫一声“大”。父亲再哼一声。我们这才能干自己的事。
平时在家里,父子们基本没有对话。当儿子的基本很少主动找父亲说话,更谈不上闲聊。即便是年三十儿熬年,我们姐弟们也只有听的份。过年了,气氛会轻松一点,中间可以插话问一半句。
父亲太严厉。
父亲不在家,我们姐弟可以自由争论,可以疯打疯玩。父亲进家门前,有个惯例,他会在门口咳嗽一声。我们只要听到父亲的这声咳嗽,立即噤声,如老鼠见猫。各干各的事。家里不再有吵闹声。
父亲还继承棍头出孝子的传统教育方法。但父亲一般不随便打我们,我们犯小错,父亲会积存起来,到一定时间,积攒够父亲认为要动用棍棒时,就会大打出手。虽说不上皮开肉绽,但幼小的我们疼痛到痛哭失声是在所难免的。姐姐因丢一课本,被父亲打得站着听了一星期课。
父亲的威严已深入我们的骨髓。即是父亲躺在病床上,我们依然敬若神明。父亲病八年之后,骨瘦如柴,躺在床上,他的一声咳嗽,仍然让我们浑身一抖。
由于父亲的严厉。我们失去了很多。比如对父亲人生经历,我们知之甚少。父亲出生于一九三二年农历八月十八。他的经历从我们粗略的得知,堪比一部伟大而传奇的小说。父亲的一些传奇经历,我们都是从邻家叔伯娘婶处得知的。比如父亲多次如有神佑,提前有预感,多次大难不死。
作为爱好文学的我,如果能够得知父亲的一些亲身经历,是可以写一部很好的父亲的自传体小说的。
我多次和姐姐与弟弟们说,如果咱们家庭言论自由,可以自由提问,大家沟通没有禁忌,更多的了解父亲的故事,对我写作是大有帮助的。更后悔父亲病退后,提议他写一部回忆录,更是留给我们的一笔丰厚的精神财富。父亲是很有文学功底的。包括对对联等我都受到父亲的指点。一九七二年,父亲曾在四大建房时写过一幅对联,至今不忘。柳影入池鱼上树 槐荫当道马蹬枝。这幅对联几十年后得知不是父亲原创,但在当年是堪称绝对的。
依父亲才华,写一部回忆录是没有问题的。
可惜,由于父亲的严厉,我们无法自由沟通,更不敢提出自己的见解。致使父亲一生中许多精彩或苦难,以及他人无法复制的故事,淹灭在时间的长河中。
言论自由在我们与父亲之间是奢侈品。
我家因缺少言论自由,原本可以留存的家史不能完整留存。我们做子女的也没有对家庭建设提出更多更好的建议。这用现在的观点评价,是很大的损失。
我多多少少也继承了父亲一点做法,但程度更为轻微了。儿子可以较为自由的发表个人意见。但这些已弥补不了父亲那永远无人知晓的宝贵人生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