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那一绺白发

如果问我人生中最为失败的一件事，我会毫无犹豫地说，为办儿子小升初的事情。

儿子从小上学就不让人省心。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为调整座位，请老师把儿子从最后一排提到前面，他妈妈逢年过节就提着礼物跑老师家；而平时乘着夜色的遮掩，手里拿些看似随意的东西，如工厂里内部处理的床罩呀，枕套等送给老师，并说这是不要钱，家里多，让老师帮助解决难题。我们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那神情比老师低好几辈了。

搬家转校，还得送礼，为的是新生转校怕老学生欺负，怕老师也不稀罕。如果那时有人问我最怕什么，我的回答一定是最怕开家长会。有了上学的孩子，我才真领会了老师是见官大一级的真理哟。每次考试，儿子的成绩总是中等偏下徘徊，但流行的玩的项目，他项项顶尖。

儿子小学毕业时，是第一年不用考试划片招生就近入学。“就近”的本意距离的远近长短，但在分校时的“就近”概念发生了不近数学逻辑的问题。坐在我家里能听到六中学生的读书声，可偏偏这一片一“就近”却是离我家有二公里远近的四中校区。六中、四中一个是原重点，一个是普通的学校。

唉，写到这里不得不叹口气，感叹一下。望子成龙是中国人的最大愿望，即是儿子上学成绩不行，也总想让他进好一些的学校，不怕花钱送礼，不怕丢人现眼，只想为儿子铺就一条平坦些的路。

儿子六年级没放暑假，我就四处打听准认识六中校长。还好，没问几人我一个同事兼朋友说她的叔叔与六中校长是铁哥们，而且同事主动提出要帮我们摆平儿子上六中这件重大事情。吉人天相，天随人愿，出门大吉。有这样的朋友帮忙真是上天垂怜。打躬作揖再三，对方当即打电话给叔叔，并说明我们的关系。那叔叔一口答应：“小事，凭我们的交情，小菜一碟。”

听罢这话，不由心花怒放。有福人不用忙，无福人跑断肠，俗话不俗。儿子放假，玩，还是玩，在人家骂着他们儿子不想去四中时，我心里十分快乐。

暑假过半时，心里总不踏实。请同事带路，我提着价值约二百来元钱的礼物去看介绍人───同事的叔叔。（那时的二百元，相当于一个工人一个多月的工资）那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胖乎乎的十分实在和可亲。他再三保证，儿子上六中的事包在他身上。我提议去看看校长吧，同事叔叔说：“不用啦，来我这里都多余的，以我和校长的交情，这事太简单了，去看他倒显得外气不实在了。”

四中的通知书到了，我们看了看，笑了笑放在一边。

快开学了，要报名了。介绍人仍是不急：“没事，指标给咱留着呢。”

人家报名快结束了，我们急了，这样不行，我们亲自去学校看看。来到六中，好不容易找到了李校长，校长被人围着，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说明来意后，校长说：“你们的事，我知道，再等等，现在还办不了。”

“那还得等几天啊？”我们着急啊。

“等等吧。”李校长说着走了。

再后来校长如石沉大海，无影无踪了。手机关了，家里老婆说几天没有回来。同事也急，同事的叔叔也急。夸下的海口，冒出的狼烟看看收不回来了。

六中学生朗朗读书声透过窗户，穿过墙壁，直射耳朵眼里。那原本悦耳的读书声，现在竟十分的剌耳。儿子听到六中的学生的读书声，竟然也着急起来，这倒是出乎意料。可报名早已结束，六中校长却杳如黄鹤。四中的通知书因为开学未报名也已作废，四中也进不去了。后来见到校长，他说：“不行了，今年进不去了，指标满了，我给四中的校长说说吧，对不起。”一个对不起，把一家人心急火燎多少日子打发了。我们也没有让他给四中校长说。

记得那天把高均、雄鹰、王付栓还有晚报的陈老师一起叫到家里商议此事。大家提议说不行了到圣陶中学吧，私立中学也不错，就是学费贵些。贵些就贵些，反正儿子得有学上呀。记得那晚上我喝有二两酒，等他们走后，我竟醉得一塌糊涂，不醒人事。

第二天信息反馈回来，圣陶中学招满。

好在老婆有亲戚的同学在四中当老师，说尽好话，大家帮忙，绕了一大圈子，儿子最终进了最初不愿去的四中。不过代价是罚款二千元人民币。二千元在当时是一个人一年多的工资。原本来一分钱不花理所当然就近分配的学校，最后以这种方式进入。

四中，儿子绕不过去的缘份。

儿子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家里平静了。这时才发现，仅二天工夫，三十多岁的老婆右鬓角处有一绺指头粗的头发白了。

原以为伍子胥过韶关，一夜急白了头发是戏中才有的，这事竟然是真实的。

现在孙子小学了，遇到了双减，似乎是为学生和家长减少了负担，但只要应试教育存在，家长们对学生的学业不会放松的。孙子上学的事，当爷爷的有心无力。一代人只管一代人。孙子的事，就让儿子们去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