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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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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夫妻

杨山林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看,悄然放下,借着电视的弱光,山林看清了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脚头的十四寸电视里热热闹地唱着什么,由于怕声音大吵醒妻子小霞,山林把音量调到了最小。电视有声音但听不清说些什么。山林只是让电视亮着,静静地陪着他。

夜静了,妻的呼吸声显得很大,那微微的呼噜声平时不怎么明显,今天也显得动静很大,大的有些烦。比这烦的是外面路上的摩托车呼啸而过,车速应在七十码以上。可能是跑摩的的人在夜间挣钱呢。大家都不容易,都在挣扎着挣钱,挣扎着生存。

明天不用上班了。老板跑了。想上班也没班上了。去年还好好的工厂,突然停工了。以前老板主管只开会时说过,现在的美国逼人民币升值,国内的钱又贬值,人工涨了,工厂快办不下去了。那时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咋着也能撑个三二年的。可只过了一个星期天,老板一回台湾不回来了。丢下这三百多工人,在管理区闹腾了一天,管理区查封了工厂,对设备和仓库等贴上了封条。并承诺,拖欠工资由管理区负责。工人们就等着最后的工钱发后各奔东西了。

这可是家老厂啊。在这里开有十几年的工厂了。说垮就垮了。就象北方腊月里的八九十岁的老头老在婆们,说不中就不中了。

明天山林不用上班,后天呢。今后呢?

山林把枕头垫高了些,从床头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噙在嘴里,打着一次性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自然地吐出来。几口烟腾空,让小小的房间里有了些暖意。

山林算了算出来打工的年头。从九六年到现在,十好几个年头了。出来打工时儿子刚周岁,现在儿子上高中了。

山林无意识地吸着烟,想着老家的人现在做什么呢。现在是啥节令了。应该是过了小雪了。地里的麦苗已长出地垅了吧。

麦子,田野,农活,似乎是很遥远的事了。自己是农民,家里有自己承包的地块,但十几年没有摸过犁把,没有割过麦子。那农谚都差不多忘了呢。

种麦是啥时候种的?山林自问。二十四节气歌还会吗?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嗯,二十四节气歌记着呢。小时候记下的东西就是结实。

寒露至霜降,种麦不慌张,霜降至立冬,种麦不放松,立冬至小雪,种麦晚半月。咱还是农民。骨子里是农民。十好几年了,仍然没忘记这些东西。

现在是农闲时候了。应该是一群一群地凑在一起打牌喝酒坐在被窝里看电视的轻闲时节。打工不易,不如归去。可回去做啥呢?就这样的闲着。让妻子在这里打工,儿子在这里上学。自己一人回去?找工,今天在小镇周围找了一圈,现在个个工厂都不招工。圣诞节的产品早发货了,明年的订单没下来呢。工厂订单少了,裁员过冬呢。找工不容易。不过,比起刚出来那会容易多了吧。

山林又拿起一根烟来。打火机的火光惊醒了小霞。小霞抬起头来,咳嗽一下,嗓音含糊地说:“半夜三更,不睡觉,发的啥神经,吸烟呛的我睡不成觉。”

“你睡吧。”山林轻声说:“吸完这根烟就睡了。”

“睡吧。明天再找找工作。”小霞翻个身,给山林个后背睡去。

吸完烟,山林关了电视,放下枕头,闭上眼,想强迫自己入睡,但一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老现出刚出来打工的镜头。

密密的荔枝林。矮矮的树,一棵接一棵,夜里只看得见一团团连在一起的暗影。荔枝树林是在一荒岗上,荒岗上面有一片乱葬坟。乱葬坟在荔枝林中间。南方的坟头怪。坟的上方修成半圆型的,如一半圆型的围墙。坟前用水泥做成地平,或用大理石铺就平平的一块。前面立一块矮矮的石碑。

夜深人静了,不知名的小虫不断地鸣叫着,星星高远,月儿暗淡,云慢慢变浓,一会就遮天蔽月了。风乍起,吹得树林一阵响乱,一只鸟儿不知被啥惊了,忽隆一声飞起,在半天空中传来一声哀哀的叫声。树林不见了,四周不见了,只有黑色笼罩着夜空,雨,是雨,雨先是零星落在山林的脸上,山林在大理石板上睡得正香呢。伸手摸了摸脸,接着再睡。雨大了,风大了。山林这才醒过来。朦胧中站起来。一时竟不知东西南北,只觉得雨密密的凉凉地扑到脸上。四周是黑糊糊一片,几里路外的厚街镇的灯光如鬼眼似地眨着。左边的新坟上的白色纸幡,在黑夜里隐隐约约地舞动着,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似冤魂的诉说。山林身上莫名的冷,不仅仅是雨和风,而是从心里浸出来的冷,不由得打了寒颤,一身的鸡皮疙瘩,让皮肤发紧。

上面的场景好久不曾出现过了。为啥刚刚竟然在梦里出现呢。这不是梦,这是山林真实经历过的场景。

那还是一九九六年.

刚过正月,二月二龙抬头后。山林按照爹的安排,把刚满周岁的小刚留给妈带,领着老婆到东莞找舅家表妹打工。一九九六年的东莞厂少人多,一家工厂招工十人,门前起码排有一百人以上,没有熟人介绍根本进不去厂。

表妹在一家台湾工艺品厂当组长,管有二三十人。她和人事部的人熟,但这家厂只招女工,表妹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才把山林媳妇小霞招进去,工种叫做彩绘工。就是往产品表面上涂油漆。老婆进厂了,小霞从十元一夜的店里搬进厂集体宿舍。留下山林依旧住在打工旅馆里。这是一个大通间,二十多张床位,一进去脚臭味扑天盖地,大家除了夜里在这里睡觉外,白天都跑出去找工作。

一天二天三天,天天十元钱不是小支出,看看支持不住了,恰好有位老乡请假三天外出办事,他租有一间房可以让山林暂住几天。临走时对山林说,记着,门边上有个洞,晚上从屋里伸手出来在外面把门锁上,如果村子狗咬的厉害,就得赶紧起来,站在门后,把床收拾的跟没有人住一样,这是检查暂住证的,记着了,千千万万地记着了,再咋炸呼,你们千万不能吭气,不能出来。要是叫逮着了就麻烦了,到治安队一人交五十元放人,如果交到派出所,就得找人担保,罚款二百元可以走人。在派出所没有人担保送到樟木头就是大麻烦了。得圈些天,白干半月一二十天的义务工,然后遣送回去。

山林不在意的说:“咱可以良民啊,咋还这样呢,咱办个暂住证就中了啊。”

“那可中,你要有厂,办一个证二百六,要是没有厂,办一个证得三百二。你现有钱办证嘛。在这里打工一个月才挣三四百块钱,办个证就白干一个月。”老乡讥笑似地说。“一张证也就管一年时间。”

山林一听麻爪子了。就是快没钱吃饭了,才搬到你这里来蹭两天,办个证三百二,够吃俩月饭了。“那中,我听你的。一听狗叫就起来站门后。”

山林满怀高兴地把钥匙装进口袋里,一路来到老婆小霞打工的厂门口。六点下班了,山林踮着脚,大老远看见小霞出厂门就高叫:“小霞,这里,这里。”

“你在这里干啥?”小霞疑惑的问。“今天找着工作没有?”

“没有找着哩,腿都跑细了,磨一脚泡,找不着事。今天晚上那老乡有事出去,他的房子叫咱们住几天,晚上加班下班后,我在这里接你。这些天我都忘记是结过婚的人了。”

“你还有这个闲心。“小霞笑着朝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

十一点半,山林接着小霞,心花怒放,少年夫妻老来伴,小别胜新婚呢。小霞对他说着厂里的趣事,山林没听进去,只觉得一街桔黄色的灯光好柔情,好浪漫。连路上匆匆而过的路人也是亲切的。

急匆匆回到老乡的出租屋,打水冲凉。直接上床,小霞还没有上床呢,就听到村子那边的狗吠声,一声高过一声,开始是一只狗叫,后来是连成片的狗叫声。山林不由得一颤,急忙对小霞说:“查暂住证的来了,快把床收拾一下,弄成没有人的样子,把灯拉了。叫逮着就得几百块。”

山林把小霞推到门后,急忙把灯草席连同被子卷起来,堆在床头。自己抱着衣裳紧贴着小霞站在门后。借着窗子射进来的灯光,看见床前小霞的凉鞋还在那摆着呢,连忙弯腰拾过来。

狗叫声引来一阵脚步声。嘈杂声由远而近。听到门外有人说话:“门锁着呢。”“不要信这些,打工仔这一套骗不到人了。”紧接着是推门声:“开门,开门,知道屋里有人。”山林和小霞紧紧地贴一起站着,大气不敢出,山林明显感觉到小霞的身体在颤抖。山林只有更紧地抱着她。一束强烈的手电光射进屋里,晃了几下,直接照到床上。“再不开门撞门了,没有暂住证是违法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开门。”此时的山林和小霞,恨不得变成一张纸糊在墙上。“我看见你们了。在门后躲着呢。开门,不开门。一会儿不轻饶你们。”不规则的普通话,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几分钟后,这群人走了。突然有人返回来.似乎手里掂块砖头,砸了几下,听到一声响后,是半截砖落地的响声,那人走了。狗吠声慢慢低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山林才发现小霞从他怀里溜下去坐在潮湿的地面上。而此时山林也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裤衩子都湿透了。

激情早已消去。半夜无眠。清早,小霞离去上班,山林睡了一个好觉。

老乡回来。山林没有睡觉处。他和另一位找工的老乡一起,和其他没找到工作的人们一样,走进荔枝林的乱葬坟里睡觉,这里安全,查暂住证的人不会到这里来。这里阴森有鬼。

山林轻轻地嘘了一口气。当时经过时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梦里再经过一遍,五味杂陈。

打工三年了。两个春节在东莞过。不是山林小霞不想家,不想娃儿。一是春运太挤,二是舍不得那来来回回的钱。高价车费,礼物,回去走亲戚串门子的见面礼,林林总总下来,一年的工白打了。记得九八年年三十晚上,山林和小霞打电话到村小卖部。那时家里没安电话,先打电话给小卖部,约定时间再打回去。山林的老爹抱着小刚到村头的小卖部接电话。

“喂,爹,饺子吃没有?吃过了,俺们也吃了了。今年不回去过年了,年三十了,给您们打个电话问问家里都好。知道家里没有事,平常都写信了,几个月也没有听你说话了。家里没有事,放心,是,我们放心。那问我妈好。中,叫小刚接电话。娃儿,叫爹,会不会叫爹,听你爷说,你可会叫的很,快叫个爹,爹明年回去给你带大白兔牛奶糖。”电话里没有叫爹的声音,只有叫爷,爷,咱们回家的奶声。小霞忍不下去了。夺过电话来:“娃儿,娃儿,快叫妈看看你。啊,不是,叫妈妈听你声音,娃儿娃儿,快叫妈,妈可想死你了。娃儿娃儿……”

小霞的眼泪流得小河一样.泪水顺着脸流到嘴里,咸的味道她没有感觉到.只是一个劲地叫娃儿娃儿快叫妈叫妈……

“算了,娃还小,不会接电话,家里都好,小刚能吃能睡能跑能玩,你们放心吧.过年了,吃点好的,电话费也贵,算了挂了吧.”电话里山林爹的声音也有些变调。小霞抱着电话听筒,一屁股坐在水泥地地面上放开声哭了起来.

……

现在快到家。过了这个小桥,再往前走二里地就是家了。火车上站了一千多公里,人都挤瘦了一圈的山林和小霞加快了脚步。无暇看路二边的麦苗。但麦苗仍在向他们点头。小霞和山林走到村边,心跳竟有些加快,有些慌了。他们停下脚,山林说:“歇歇吧,一路挤得血不养心,肚子都挤扁了。”山林放在箱子,由于土路不平,带轮的箱子也只能扛着。

山林点着一支烟,坐在路边荒草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咋这地方,不能挣钱,不能打工,房子不高,树也不粗不绿,可看着恁顺眼呢。”

“离开几年了,还没有啥变化,看厚街,一年一个样,咱这里还是穷啊。可穷窝就是这个样,这会我的心里也是有些慌慌的呢。”小霞面向村庄站着说。

“走,回家。火车挤的龟孙样的,就是为了回这个家。”山林把烟头使劲扔到麦地里,扛起箱子。

……院子门锁着呢。敲门,院子里传来一阵狗叫声。接着又是一声:“一边去。”山林听出来这是爹的声音,心里不由一紧。

咣当一声,铁制的大门开了。一头花白头发的老爹立于门里。“爹,俺们回来了。”

“哦,是小霞们回来。”老头扭转身子叫道:“小刚,你看谁回来了。”

小霞看到了阔别三年的儿子,走时还不会走路的儿子,现在呆呆地站在院里,小手抓着狗的脖子。

“娃儿,娃儿,快叫妈妈抱抱。”小霞放扔背包向小刚跑去。

小刚看到小霞跑过去。急忙转身跑进屋里。躲在奶奶的身后,眼里露出惊异的光。双手紧紧地抱着奶奶的大腿。

“小刚,这是你妈,你爹回来了,你不成天说想你妈你爹了吗。想他们带的大白兔奶糖嘛。快叫爹叫妈。”一头白发的山林妈用手擦了一下眼角低着头对小刚说。小刚不吭声,也不动弹,就是死死地抱着奶的腿。

小霞上前伸开双手,插进小刚的腋下,想抱起小刚好好亲一下他的小脸,三年没有见儿子,心情激动的她眼前只有儿子。小刚的右小手死死地撑着妈妈的胸,不让抱在胸前,左手依然紧紧地拉着奶奶的腿。小嘴竟然一撇一撇地想哭。

小霞一看这光景,心扭身打开背包,拿出一包大白兔奶糖来说:“娃儿,娃儿,过来,妈给你剥糖吃。”

小刚眼盯着糖就是不动。眼光不断地打量着奶奶。小霞的眼里有些湿润了。奶奶一看尴尬在这里了,急忙拿过糖来说:“娃儿认生,混两天就好了,你们走时小刚才满生儿,不记事呢。”说罢,拿过糖来,小刚接过糖,急忙塞进嘴里。

到家了,一切既生疏又熟悉,也就三年时间,村子基本没有啥变化,比走时多了两座二层楼房,走时的树现在粗了些,鸡仍在村前村后寻食,狗也仍在路边树根下抬起一条后腿尿尿。吃过晚饭,山林前后邻居叔伯婶子们走访了几家,不外乎问问收成,身体天气等等。

山林回到家里,山林爹和妈还没有睡呢,小刚睡了,放在奶奶床上。刚才小霞连哄带骗地,小刚也只在她怀里站了两分钟,还是用十分生疏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慌忙跑到奶奶怀里了。

拉了一会家常,山林爹说,劳累几天了,坐车是个累人的活,早点睡吧。有话明儿再说。小霞对婆婆说:“小刚睡了,一会儿我抱过来跟我睡,你也脱洒几天。”

“中,小刚这些年跟我睡,猛一下抱走了,还不知睡着睡不着呢。”婆婆笑着说。

小霞到里间摸摸被窝,电热毯把被窝暖得热乎乎的。小霞到婆婆床上抱起小刚小声说:“娃儿,今黑儿跟妈睡。”小刚小嘴动了动,没醒。

山林和小霞中间睡个小刚。二人脸扭着细细地看着小家伙胖乎乎的脸。红白红白的小脸,黑黑的睫毛黑黑的头发。小霞开心地小声说:“小东西,长大了是个招惹妮们的主儿。帅。”

“看这是我的娃儿,想不帅都不中。呵……”山林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小刚的脸说.

……

“睡吧,真乏了。”山林拉灯睡觉。

半夜里,睡得正香时,听到小刚呓呓怔怔地叫:“奶,奶,我要尿尿,尿尿。”

小霞忙爬起来抱起小刚,让小刚尿在床面前的塑料盆里。嘴里不由地说:“娃儿,尿吧。”嘴里还嘘嘘着。

小刚一听不是奶奶的声音,也不呓怔了,哇地一下大哭起来。

“奶,奶……我找奶,我要奶……”

小刚尿也不尿了,半夜三更的哭声传得老远,惹得院子里的狗也跟着大叫起来。小刚哭个不止,不尿算了,抱进被窝里,小脚蹬开被子,哭,大哭,就是要奶。奶终于忍不住了,披件棉袄跑过来抱过小刚说:“好乖,不哭,走,跟奶睡,跟奶睡。”小刚一看见奶奶,如见救命恩人。紧抱着奶的脖子不丢。奶抱着小刚走了,小霞却哭起来了。

外面又是辆摩托车飞驰而过,摩托车发动机声音是这样的刺耳。十几年了,这个厂从东莞搬到珠海,自己跟到珠海,小霞在一家电子厂找到工作。现在混了组长,是干部了,一个月能拿到三千多,一个月能休息四天了。

那时听了爹的话。娃儿,咱这穷家,指望这几亩望天收的岗坡地,啥时候也发不了。现在政策好了,哪儿好就上哪儿安家。哪儿好挣钱就上哪儿干活。啥家不家的,五百年前,老祖宗也不在这里。

小刚在家上到小学三年级时,山林就让转学到珠海来了。小家伙争气,年年在班里拿第一,年级第一,这让山林和小霞打工也有劲。加班到十一点。身体劳累了,但一想到小刚就一身的轻松。二人谋划着,再打二年工,攒够钱了,在珠海西区购一套房,老城区咱买不起,把户口转过来。可钱没有攒够,珠海取消购房入户的政策了。也就犹豫了一下,机会就失去了。但不管咋说,到底南方经济底子厚,发展的快,机会多多。珠港澳大桥快动工一二年了。几十公里的桥,在海上咋修啊,这事让山林想起来就头大,得多少钢肋水泥啊,得多少人干活呀。国家指认横琴是特区里的特区,要建亚洲第一的娱乐场啥的,这里有守头啊。出口企业在这里是有天时地利的好处,货上船直接进大海走了。方便啊。多少产品订单交期紧啊,晚一天就得赔款,山林知道这些啊。在外企打工十几年,里面的程序都了解了。

再吸根烟,山林点着,深深地吸一口。天再黑,也有亮的时候。为了小刚,咋说也不能回家。现在小刚普通话说的棒,不结巴不打顿,白话也说得流利,和同学们都打得火热,基本融进来珠海的文化里了。如果再转回家上学,一来一去,耽误不得哟。中国的爹妈就过个未来,这未来其实就是过个娃儿呀。再苦再累,就是想让娃过到好处。在这里买房的决定不变,一定不变了,一直巴望着房价跌呢,可盼来盼去,房价还是个涨字。是啊,不涨才怪,恁多人来这里安家,谁不要房子住。河里没鱼市上看吧。咱得买房子,电梯房,二十层左右的,太高不方便,太低觉得亏了些,不为别的,就为让小刚能从心里头踏实,让同学们踏实地和他交往。将来同学们也是一股不小的社会力量呢。

户口不是问题了。国家不是才说了,2020年城乡统一户藉,只登记常住地址嘛。那时在哪儿也都一样了。还有七年时间,快。一眨眼的功夫。

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咱就自己干了。拿出积蓄出来。买一套烙千层饼的电烙锅来。镇上的烙饼的小摊前排队买。一碗大米粥,一块五毛钱,成本连一毛也不要。咱是北方人,烙饼这活不用咋学就会。再炸个韭菜角子,稀饭咱不要钱,白送,我想这样竞争总是不怕输吧。一斤饼四五块,一个菜角一元,比老家贵一倍还多。现在虽然人少些,相信再拐弯的路也有直的时候。日子总是一天比一天好,这才是硬道理。

真是不中了,咱回家专门学学去,老妈炸的菜角是就百吃不厌。那千层饼舅家老表就开家店面正经营着的,用不着十天半月就齐毕了吧。

百业做遍,不如开饭店,赚钱不赚钱,落个肚子圆。虽是小本生意,只是天天有进顶,天长日久总会积成大疙瘩。

人啊,都是逼上梁山的。说不定一不留神还真逼出个大款呢。早就听说过。不少老乡就是靠烙饼一年进几十万呢,不过,说那是在大学里。咱不说几十万,一年三五万也就知足了。

睡吧。咱不缺胳膊不少腿,天无绝人之路的。就这样了,再找不到工作,咱就自立门户了。

睡吧。山林对自己说。此时,窗户透出鱼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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