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生根

白藤山下，几处老屋，浅浅的进深，窄窄的红色油漆斑驳的木质双扇门，石墙生苔，老瓦变色，一脸沧桑，不知有几十年的历史，不知经历过多少台风暴雨，房还是房，墙还是墙，瓦还是瓦。屋里居住者的人，脸已与房一样。

我闭着眼睛想象着新房落成时的景象。那时的墙不是现在的墙，瓦不是现在的瓦，房也不是现在的房，鞭炮声里新房落成，蓝瓦新色，瓦与瓦间新泥的白石灰带，如长条白色的云彩，门框上的红纸写就的对联：安窗恰逢皇道日，上梁正遇紫薇星。姜太公在此的红纸在屋脊高悬。

又是一阵鞭炮响，一对新人在拜堂……宾客如云，酒肉飘香。声声婴儿啼，声声笑语响，数十年过去，儿孙自立居高枝，昔日新娘新郎的脸已被岁月的刻刀，雕成核桃模样。曾经的白墙，被风雨刷上苍老的印迹。

寂静的下午，门前一老妪静静地坐着，一条小黄狗乖乖地卧在老人脚边。

老屋后墙处曾经的一棵细小的荔枝树，已成为虬枝老干，如梅花铁干老枝，只有稀疏的绿叶，遮不住树的沧桑。

时光如水流逝。墙已不是那时的墙，房也不是那时的房，人也不是那时的人。

人在变，房在变，房顶上，瓦垄间，无土少水，却长满一种植物。圆干圆叶，绿中带灰，干叶一色。不知哪一阵风将种子吹落在瓦垄上，在这里落地生根，长出一幅茂盛的姿态，开一房顶小钟样的红花。那红花长在茎干的顶端，齐齐一二十朵红色小钟挂在屋顶，煞是好看。

珠海去年、前年，冬、春几个月不下雨，白藤山崖上的一些树都旱死了。这些在屋顶上生长的植物却活着，花照开，叶照样的滋润。不得不佩服这种植物，与生长在沙漠中的植物一样顽强。

这个植物名字就叫棒叶落地生根。我曾在白藤脚下的一户人家院落里见到一株落地生根。长得一米多高，干上发枝，十几个枝头都悬挂着花。屋顶上的棒叶落地生根，基本是独干生长，不散枝发杈。

进代进步，老屋不多了。

老瓦屋上生长着棒叶落地生根，开着红花，衬托得那房屋更有历史，更加沧桑了。

房与人都老矣，只有屋顶上的落地生根，不管阴雨干旱，年年花照样开，一脸年轻的模样。

房边的山上，相思树碎碎的相思，染绿一片山岗。几丛三角梅花，红了一坡的石壁。屋后的木棉花开出一片云彩。

屋老了，人老了。花开了，再谢了。只有白藤山不老，年年青碧，鸟语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