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雪的记忆
这多半生经历过许多的雪。
有儿时那彩色的快乐的雪,有历经艰辛回老家的一九六九年初的大雪。还有色彩暧昧的温柔的雪。更有充满挥泪别离故土的雪。
那场雪来得不是时候,或许正是时候。
2002年12月24日上午,中原南阳寒风刺遇,雪花如手掌般大小,落地似有声响,仿佛是砸在地上,也砸在我的心上。在老体育场边,年轻的男女,朝着树干蹬一脚,哗啦啦地雪落直下,砸在同伴的头上肩上,他们笑着追着,雪花挡不年轻人开心的心声。
我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心中满是忧郁。
明天,我在这雪天将远行,将奔赴南海之滨的珠海,去一家外企就任管理处经理。那是个几乎一无所知的企业。给的薪水是相当诱人。四十六岁的我背井离乡,本就有淡淡的忧愁,而冰凉 的雪花给这忧愁又增加了一丝的悲凉。
皑皑白雪,掩盖了大地上的一切,给了这个世界短暂的洁净。而我颇有点林冲雪夜上梁山的悲壮。
雪花是浪漫的。而浪漫与否,与心境直接相关。
是啊,有多少雪花是浪漫多姿的。曾经在雪地扑出小小的人形。曾经笙歌柔情中隔窗眺望的雪花飘飘。
第二天是西方的圣诞节,雪停 了。街道中间的雪被洗车辗压成黑水,人行道上的雪也黑白相间。下雪不冷化雪冷。雪冻得坚硬。
我坐在出租车上,听得到车轮辗过硬雪发出的卡卡声响。宾馆及商家门前的霓虹灯闪烁着,虽五彩缤纷,却是一片清凉。路上的人很少,人们都窝在家里看电视,年轻人都快乐地进入到温暖的地方约会去了。
而我此刻要离家远行。
人生总会有转折处。转折处总会有些标志物的东西,从而加深印象。比如雪。比如一九六九年初的雪。雪伴随着我从荆州小镇回到南阳老家,伴随着我从吃大米饭,每餐炒几个菜到一天三顿红薯饭的转折。而2002年圣诞节的雪则是我又一个人生转折,雪伴随着我从中原到珠海。
我站在火车车厢接头处,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火车从灯火中驶向没有灯光的夜色。因为有了雪,夜,是暗白色的。麦苗被雪覆盖住了,村庄在雪夜里变成一团黑影,瞬间消失。车厢里很暖和,而我却一阵寒意,我双手抱紧前胸。
我不知道踏雪南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我知道那个企业人员复杂,一般管理处经理干不过三个月,我在雪里奔赴,雪是给我什么暗示吗?
是的,我不想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不想离开,离开这个冰冷而温暖,充满爱的城市。可我却又在拖延了几个月后,为了逃避,为了尊严毅然决然地前去那个前途未卜的城市,去那个陌生的企业。
那场雪覆盖的面积太广了。从南阳出发,经过湖北、湖南,一直进入广东的韶关,都是雪的世界。果真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一场雪中的别离,严重影响了我的人生,一场雪让我从河南人变成了广东人,一场雪中的逃离,我在陌生的环境中开创出一片新的天地,让我重新找到了人生的价值,也找回了属于我的世界。我也重新认识了自己,男人总是要有点骨气的。
我的人生有三场重要的雪。一是一九六九年腊月的雪,一场是一九九六年腊月的一场雪。一场就是二00二年圣诞节的这 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