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牡丹记

看牡丹记

董小龙

（一）多买胭脂画牡丹

在县城工作的那些年，每到百花争艳、牡丹盛开的时节，我就想着到哪里去看牡丹。

只可惜那时没有牡丹园，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牡丹的喜爱。

后来看到古人的一句诗：多买胭脂画牡丹。原以为只是说说，岂不知真有画牡丹的人，而且是个高手，画的非常好。

是四月的一天，一个朋友送来一幅牡丹图让我欣赏。一看落款，是陕西著名花鸟画家叶访樵先生的牡丹图。再仔细一看，竟是真迹。只见一丛枝叶，两朵牡丹。枝叶是纷披着的。牡丹是着了色的。又有几只蝴蝶，更有几只蜜蜂。春和景明，蜂飞蝶舞。画面上的牡丹有红白两种色泽。那红牡丹是盛开了的，白牡丹是半开未开含苞待放的。几只蝴蝶环绕着盛开了的红牡丹飞。几只蜜蜂鼓动着翅膀紧贴着白牡丹飞。有意思的是鼓动着翅膀的蜜蜂，一只只作挣扎状，想要努力的钻进白牡丹花中去，但白牡丹是半开未开含苞待放的，它的努力是徒劳的，只能颤微微的贴着花苞使劲往进挤。那情景已有十分的活泼可爱和美丽，那画面更有二十分的生动传神和有趣。

这幅牡丹图画，在我办公室的墙壁上整整张挂了10年，也让我整整欣赏了10年。但最终，只能将此画物归原主，只留了这一点念想和这几行笔墨文字。

（二）任是无情也动人

几年之后，我居住的县城新建了一处名为“重兴公园”的城市公园，里边遍植各种奇花异草。

四月的一个周末,我偷了半天空闲,买了一张门票,走进了离家不远的重兴公园。

公园曲径通幽,景色绝美,各种花草，竞相开放，名花嘉卉，争奇斗艳, 但开得最艳最浓的：当数牡丹。

漫步牡丹丛中,仿佛置身于花的的方阵，花的的海洋。只见路边、地畔，脚旁，一朵朵，一丛丛，一蔟蔟，到处都是雍容华贵的牡丹的倩姿丽影。

清风徐来，花香袭人，牡丹枝叶随风摇曳，好象在对游人招手致意，竟是美不胜收的平和景致。

细看牡丹，只见枝桠茂盛，枝枝交互，花朵繁密，交织成苍茫花伞，遮天蔽日，远远望去，无边无际，恰似一片流动的花海，细看那低垂的枝头，花蕊粉中透黄，花瓣五彩缤纷，未绽开的花蕾含苞待放，娇艳欲滴，在湛蓝的晴空衬托下格外光鲜夺目。

漫步花丛，只见各种颜色交相辉映，满眼一片鲜红。

在牡丹花丛下，人们席地而坐，一边闲片，一边欣赏牡丹的千姿百态，显示出少有的闲情逸致。

牡丹是时令鲜花，我们去的时间恰到好处，牡丹开的最盛最艳。如果是四月下旬去，从时间上说已有些晚了，眼前的一些牡丹已经凋谢，到处是一片湿红，一片片牡丹花雨，落英缤纷，随风逝去，俯首仰望，昔日文人墨客常怀的“流水落花”的诗句，“更那堪落红无数”的惜春之情油然而生，尽管“流水落花春去也”，但仍有许多花枝花朵正在盛开，灿然迎人。在魏紫姚黄等名花下，不少游人留连往返，拍照留念。还有一些画家、美术爱好工作者陶醉在自已的写生画作里。

无意中,我发现了一株奇异的牡丹。这是一株三色牡丹,而花又恰恰开了三朵：一白、一紫、一红。

其白者：色淡如月；其紫者,色深如墨;其红者,色艳如霞。

我之所以被这一奇异的牡丹所吸引，并不是因为牡丹本身的淡雅,浓丽,而是因为这牡丹里有风。花是乱的----因风而乱，因乱而动，因动而摇曳多姿,因摇曳而“任是无情也动人。”

我站在花旁,定睛细看。这风从南边来。

白牡丹开在半腰,面向着风,片片温润如玉的花瓣被风吹得如浪翻卷,由此可见风的无赖，花的妩媚。

紫牡丹花开在低处，藏在叶丛，清风吹过，每片花瓣迎风举起,似乎要随风而去,由此可见风的倔犟、花的娇柔。

红牡丹高高在上,绽放在枝头, 它的花瓣生得紧密一些,看上去不及白牡丹硕大飘逸,但也绝没有紫牡丹的娇柔怯弱,它孤独、高傲的缀在枝头,微微的颤动摇曳,由此又可见风的和暖,花的雍容。

我在牡丹丛中徘徊、留连。重兴公园的外边是热闹的大街,市声盈耳，吆喝不断。我知道,如今大家都忙,都在忙着挣钱,不少人还真的挣到了钱,拥有了相当的财富,但他们却无法拥有这三朵牡丹。

这重兴公园里风拂花乱的良辰美景,超过了一切形式的占有，它不属于争名于朝，争利于市的任何人,它只属于它自己。属于四月的一个周末清晨和在这一周末清晨伴君幽独观看牡丹的人。

　　（三）无人不道看花回

再后来，我离开了县城，调进了都市。

都市建有一座很大的花园，名字就叫牡丹园。

于是，在一个好地不得了的春日，也就是谷雨前后吧，正值牡丹花期，我约了几个朋友，前往牡丹园一探究竟。

路上，碰上了一个熟人，他说是看牡丹去了。又碰上了一个熟人，他说，也是看牡丹去了。

我说过，这是个好的不得了的春日。因此，路上的人特别多，放眼望去，前边、后边、左边、右边、务农的、作工的、当兵的，经商的，还有西安的、山东的，河南的、山西的，花海如潮，人流如织，相互一问，竟都是看牡丹的。有说是看完牡丹要回去的，有说是要前去看牡丹的，真应了那句古话和那句古诗：“山阴道上，应接不暇”。“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一路上，与熟人说着，与生人笑着，说说笑笑中，往南走，再往南走，向左上一个漫坡，牡丹园到了。

原来这牡丹园投资100多万元，占地136亩，现有浅红、绛紫、粉白、鹅黄、深绿、淡墨各色牡丹100多个品种，牡丹10万余株。

走进牡丹园，一下子眼花缭乱、心花怒放了。这里是花的世界、香的世界、艳的世界。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花海，真是仙葩琼蕊，玉树琪花。

一株株牡丹，含苞待放的，绽放盛开的，娇艳含羞的，热烈欢快的，争奇斗艳，绿肥红瘦。万紫千红，美不胜收。光彩夺目、光艳照人。

一些游人，见了牡丹，急不可耐，摆出各种姿态，在花丛中照相，有依着的，有抚着的，有扶着的，有站着的，也有蹲着的，还有揽过花朵偎在脸上的，更有醉卧花丛藏在花枝下作妩媚一笑的，真是千姿百态，似要与花比美。不由想起古人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诗句。

花工介绍说，牡丹是中国的国花，也是花中之王，她雍容华贵，富丽堂皇，国色天香，系北地的花种，喜晴燥，怕阴湿。这里地处渭北高原，旱时不旱，雨时不雨，晴朗湿润，静燥相宜，真是一个不阴不雨静燥相宜的养花地，最适宜牡丹栽培。因此，这里的牡丹特精神，一点儿不比洛阳的牡丹差，要看牡丹，这里是最佳的看点。

一边听着花工的介绍，一边在牡丹丛中徜徉。

都说环境造人，这话不假。漫步牡丹园内，看着眼前的一丛丛牡丹，不会作诗的人也受到了感染，不由诗兴大发。“国色从来比西子，天香原不借东风。”“一年春色摧残尽，再觅姚黄魏紫来。”“浓艳最宜新雨后，娇艳全在欲开时”。郑板桥《扬州竹枝词》云：“千家养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种田。”尽管是些古人的诗句，但从我们这些普通人嘴里吟咏出来，也是别开生面。

就在大家诗兴勃发的时候，我却想起了以前从一本小说《镜花缘》里看到的一个故事：“武则天怒贬牡丹花”。那武皇醉笔草书的四句诗依然还记得：“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说是一年冬天，唐朝女皇武则天和上官婉儿在御花园赏雪景时，看见腊梅一花独放，心中很是不快，于是就突发奇想，给百花下了道圣旨，命令它们在冰天雪地中一起怒放。圣旨传到御花园后，各花不敢怠慢，惟独花王牡丹遵守花信，抗旨不从。女皇闻听大怒，命人放火烧了牡丹，并将花根挖出御花园，抛到洛阳的荒郊野外。可是牡丹毫不畏惧，离开长安后，它在洛阳的荒郊野外很快生根、开花，日渐繁荣昌盛，从此，洛阳牡丹赢得了甲天下的美誉。

说起来，中国的牡丹，当以河南洛阳、山东荷泽最为有名。但绝不能说，牡丹只能洛阳有，全国各地的牡丹园不在少数。牡丹的花色品种达数百种之多。研究牡丹、种植牡丹、诗、书、影、画、歌、戏及影视剧中的牡丹不胜枚举。“早知不入时人眼，多卖胭脂画牡丹”。便是画中的牡丹、画家心中的牡丹。

看了一回牡丹，心里自然要微微的起一些波澜。都说，人无名字叫不转，地无名字寻不见。这些牡丹，肯定是有名字的，但我还是想依它的情状，给它取些让人容易记住的名字。

这一株牡丹，花是开盛了，倘若早来几天就好了，她正在盛开，而今，迟来了三五天，她就开成了这个样子，心事重重，顾影自怜，弱不禁风的样子，就叫它“惆怅”吧。

这一株牡丹，好象有话要说，但却欲说还休，欲言又至，就叫它“含羞”吧。

这一株牡丹，不事张扬，不枝不蔓，舒展大方，静静开放，就叫它“自已”吧。

正胡思乱想。忽听同行的朋友说：这牡丹园虽好，却缺少景外之景，文外之致，若是在这牡丹园内建起一个牡丹亭，可不就让人在游园之际，在亭子内歇息歇息，兴许那些文化人还要吟些：“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的诗句呢。又一个朋友说，倘若再拿出些资金，建一座气象万千的牡丹楼，那可真是要让诗人兴会更无前了。我说，若是真有热心肠的人真的建起一座牡丹楼，我倒要不揣冒昧，狗尾续猫，写上一篇拙劣的牡丹楼记了。朋友听了大喜，怂恿我快写。好让大家评点，推辞不过，我只好献上一回丑，不妨写在这里，供大家喷饭哂笑。

某年某月，好事者某某出资建起了这座牡丹楼。名：牡丹楼。

观其楼，凡五层，高千尺。凌空凭虚，气势非凡。一层一间楼阁，一层一个空间，次第楼台，曲折回廊，雕梁画栋，飞檐饶角，浓墨重彩，富丽堂皇。楼内重金彩绘，繁花似锦。铁画银钩，精描细刻，除花王牡丹外，还绘有兰花、梅花、菊花、莲花、芍药、海棠、桂花、杜鹃、玉兰、芙蓉、茉莉、紫薇、山茶、玫瑰、丁香、桃花、杏花、石榴、月季、凤仙、蔷薇、秋海棠、夜来香等名花佳嘉卉。

观其楼，巍然雄立于苍穹之下，有云南大观楼之伟岸，有山西鹳雀楼之风姿，有湖北黄鹤楼之余韵。有湖南岳阳楼之壮观。承前启后，抚云揽月。人间美景，天地精华，万代璀灿，百世流芳。

拾级而上，登上高楼，凭栏远眺，八面来风，四野牡丹，花团锦簇，雍荣华贵。登高望远，南与西安相望，西与照金接壤，北依文王高山，东枕漆沮河水。华原胜地，赵氏河畔，万佛寺旁，青岗岭之巅。锦山秀水，下高埝原上，富庶丰饶。

登其楼，三处高地，四围花草，修篁滴翠，树木葱茏，芍药怒放，牡丹吐蕊，一草一木，一枝一叶，情景交融，如诗如画，无不牵动游人，使其心旷神怡。必将招来高人韵士，前来吟诗作画，放歌赞颂。

登其楼，凝睇环顾，兴会无前。耀州古城尽收眼底，市委政府一览无余，远见白莲红荷，近有青桃黄柿，更有大红樱桃令人馋涎欲滴。晴天牡丹色艳花香，雨时牡丹枝叶纷披。春有红花绿草，夏有青枝绿叶，秋有烂漫烟霞，冬可弹奏一曲，云不遮月，雾不蔽花，琴瑟清音，林瘦山寒。弹奏人生情韵，品味美好生活。官与民同乐，将与兵同醉。前程更好，风光无限、兴之所至，荣辱皆忘。

盛世建楼，楼聚民心。牡丹楼得山水之灵秀，得人文之雅致。得日月之精华，得天地之绝美。岁月交替，风云变幻，人世冷暖，山水绵长，登其楼，可抒创业之怀，可谈和谐之美。观其楼，必将长存天地，名垂青史。纵然花开花凋，不减春色秋景，即使月缺月圆，自有香飘万里。是为记。

胡绉了几句，吐露了心声，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我这个心愿，缘于喜爱花草，笔下的许多文字，也常常沾香带露。究其原因，是应了前人说过的一句话：“花是主人、人是过客”。

人生在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即使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伟人先贤，也都是人生路上的匆匆过客。唯有花草，才是这世间的真正主人。唐人诗句说的好：“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从牡丹园里的花草身上，我感悟到了一些做人的道理，不求大红大紫，只求一份做人的平静、从容、无私、坦荡。

这是一个来了不想走的牡丹园。这是一个看了还想再看的牡丹园。

离开牡丹园时，我环顾了一下这些花儿、朵儿、枝儿、叶儿，发现它们都在默默的目送我远去，却有一株牡丹，随风摇曳，不住的朝我点头，给了我一个灿烂的永不收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