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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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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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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书亭

小镇书亭(外9篇)

董小龙

小镇的中心处,各种风味小吃“争奇斗艳”,缕缕青烟,袅袅香味,从一家家门脸里溢出,诱惑着一双双贪馋的目光。

在这香味扑鼻,热气腾腾的氛围中,在这锅碗瓢盆叮当磕碰的交响中,傲然挺立着一个小小的书亭。

书亭真小。占地不过十平米,亭内一桌、一凳、一人。陈设简陋,别无遮拦,唯有四根竹杆,一方白布,支撑着一个充实而丰满的空间。

我走过去,在一本本叠压着的书刊中翻拣着、浏览着。果树栽培、服装裁剪、家禽饲养、电器修理……..

看得出来,这些书刊,全部是实用技术,很适合这个山区小镇的“胃口”。

无意中,一张蒙满灰尘的脸映入我的眼帘。哦,他在看书,神情是那样专注,似乎沉浸在一种艺术享受中了,完全忘却了书本以外的世界。

有人买书,他终于抬起了头。

哦,书亭的主人---一个衣着单薄,眼睛深邃,面容清瘦的男青年,对了,使他迷醉的是一本杂志《散文》。

在这样的小镇,在这样的书亭,竟有这样格调清新高雅,文字朴素优美,内容严肃健康的刊物,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觉得,这儿除了摆些与山区氛围相契合的“实用型”书籍外,似乎应该堆积些凶杀格斗、浮噪香艳、花里胡哨、赚得来钱的东西,因为这儿毕竟是山区,这儿偏僻,没人来查,然而……..

我不敢用世俗的眼睛看待这个小镇书亭了,我意识到,这个用竹杆支撑着的简陋的书亭,肩负的却是极其庄严神圣的社会责任,这张蒙满灰尘的清瘦的脸上,显示的是更高层次的精神世界和文化追求。

临别时,我决计购买一本最新一期的《散文》。在接书递钱的一瞬间,我突然发现,这个男青年只有一只手,另一只袖管空荡而低垂。

我心里一阵燥热,泪水霎时模糊了我的眼睛。

是的,他是那样寒伧、瘦弱、渺小、低微。但我还是想起了法国作家罗曼。罗兰的一句话:渺小,而顽强。

路边拾翠

老家住在山里,从一条很深的沟壑进去,转几个弯,有一座煤矿,再转几个弯,又有一座煤矿。近百年的开采,使这些煤矿不仅地下被掏空,地面上竟也堆起了一座巨大的石头山。叫煤矸石山。

每天,不论开门,还是推窗,映入眼帘的,总是那一座黑黝黝的矸石山。

那矸石山,虽是隔门远望,但那灰头土脸的狰狞面目总让人胆颤心惊,那呲牙咧嘴凶巴巴的样子更是触目惊心,让人心里发出阵阵剧烈的疼痛。

无奈的是,那些煤矸石,风吹雨淋,几经风化,颜色也变了,灰黑掺杂的,灰白相间的,斑斑驳驳,光怪陆离,远远望去,白花花一片,像是光秃秃的老人头,更像是盐碱滩,泥石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更糟的是,那些掩藏在矸石夹层的煤炭,经过长期的堆积,遇到下雨天,内部积蓄的能量会突然迸发出来,不知不觉,竟然会自己燃烧起来。一串串蓝色的火焰,在绵绵细雨中,上跳下窜,飘忽不定,像幽灵,如鬼火,孩子们常常被吓的哭出声来;而那丝丝缕缕的烟雾,随着空气流动,跳跃,飘荡,弥漫出一股刺鼻呛人的硫磺怪味;一阵山风,那鬼火;那怪味,竟会扑面而来,让人躲藏不及。

多少年来,父母每天清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依着门墙,望山兴叹;盼望头顶的那片天空,不再乌烟瘴气;盼望上跳下窜的鬼火,不再跳跃飘荡。

终于,煤矿关闭了。那些南来北往,拉运煤炭的车辆渐行渐远,那些煤屑滚落,灰尘飞扬的日子淡出了视野;居住在附近的群众,和我家一起,随着政府实施的沉陷区、滑塌区、棚户区搬迁改造工程,搬离了矿区,住进了新居。

然而矸石山还在。没有人愿意把矸石山也一起搬走。

在岁月的流淌中,矸石山成了废墟,被遗弃在荒山野岭。

一晃,10年过去了,当我有机会亲自去了一趟矸石山后,我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父母隔门相望的矸石山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草木葱茏,繁花似锦,秀色可餐,生机勃勃的绿地。

那呲牙咧嘴的煤矸石山呢?!

原来,自从煤矿关闭后,矸石山少了车水马龙,少了扰攘吵闹,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在绵绵春雨的滋润下,矸石山竟奇迹般的恢复了生机,闲花野草,次第开放;小鸟昆虫,自由飞翔;红花绿草,香气氤;蜂飞蝶舞,好不热闹。昔日的煤矸石山,变成了一座花园;昔日的一片废墟,变成了一块绿地。

山,终于像一座山了。

煤矸石山,是怎么做到的?

我在煤矸石缝里寻找答案。

一朵小花,小到比指甲盖还小,攀缘在几枝细草上,精神十足,色泽艳丽,仰望蓝天,享受着雨后空气的清新和太阳的温暖。

一支细草,丝线似的,但性格却极其倔强,硬是从矸石缝隙间冒了出来,在半空中探头探脑,努力的伸枝展叶,然后,与无数支细草牵手,纠缠,形成了绿色的网络状,把一块硕大的煤矸石包裹起来,像覆盖了一层绿色的植被。

一支酸枣,尖锐的刺,瘦硬的枝,丑陋到了极点,但却开满了米黄色的花,一簇簇,一丛丛,蓬蓬勃勃,繁繁密密,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

如今,这些自然生长的极其茂盛的闲花野草,让矸石山不再是矸石山,而成为绿色大地的一部分。

矸石山变了,真的变了,恢复了勃勃生机,呈盎然春意。

生态变了,环境变了,空气也变了,从白色变成了绿色,从枯燥变成了湿润,没有了刺鼻呛人的硫磺味,到处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我一直觉得,爱美,是人的天性。梳头洗脸,涂脂抹粉,人,是最会打扮的。没想到,爱美,竟然也是大自然的本意。披绿挂翠,绽红凝紫,大自然似乎更会打扮,甚至比人还打扮的还好。

矸石山的花草独树一帜,它把自己打扮的如此美好,让我和父母、邻居,每天不用出门,一抹新绿,一片翠色就会扑面而来。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也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然而它却做到了。

夜半蹄声

住在紧挨公路的楼上,对公路上的各种声响极为敏感。白日里车水马龙,噪声不断,杂声盈耳,常令人心烦,每每车辆过后,尘土飞扬,令人于掩耳鼻中生出许多感叹。

一日夜半,睡得正酣,忽然一阵得得得的声响将我惊醒,凝神细听,那声响轻脆而有节奏,欢快而又热烈,似古琴环绕湖面,如涛浪拍击堤岸,若泉水滴落山涧,似爆豆摇筛竹萝,清新优美,悦耳动听,只是不知是何声响。

正欲探个究竟,不意那声响渐行渐远,渐远渐淡,虚虚的,玄玄的,似乎传自地音,又分明来自人间。

怅惘间,又一阵声响传来,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刚健有力,悠闲自得。

忍耐不住,披衣而起,依窗倚楼,探身窗外,居高临下,杳无人迹。心下奇怪,声在何方,来自何处。忽然,一阵咴咴咴的嘶鸣,夹杂着几声粗重的响鼻,伴随着得得得的声响,自远而近,悠悠传来。凭藉着如水的月华和路边暗淡的灯光,我终于看清了,不是琴声,不是浪涛,不是流泉,不是爆豆,是毛驴,是一头拉着粪车的毛驴,沿着宽阔空寂的公路,迤逦缓行。从市区遥遥的向郊外田地行去。

哦,是毛驴,是毛驴的蹄掌敲击路面发出的声响,这得得得的响声,夜半听来,竟是那样轻脆欢快,那样美妙悦耳,那样逗人情思,勾人魂魄。

这一夜,蹄声不断,时断时续,时轻时重,时远时近,那得得得的声响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寐。黎明前,迷迷糊糊的,忽然做起梦来,我梦见家乡的田野上,麦浪滚滚,金光灿灿,一派丰收的喜人景象。

一滴水珠

一滴水珠是渺小的,可它给予我心灵的撞击却是厚重的。

那天,已经下班多时了,办公楼一片空寂。我舍不得浪费这份清静,便照例爬我的“绿格子。”

忽然,一声纯重有力的嘀嗒声,穿墙越壁,破门而入,在我的耳边叩击、敲击。

尽管这声音细腻柔婉,但还是剪断了我的思绪。我站起身,走出门去,在楼道里张望、搜寻。哦,原来是厕所洗手池上边的水龙头没有拧紧,一滴水珠不紧不慢,悠闲而有节奏的往下滴落。

一滴水珠。我释然了。

这微不足道的一滴水珠,与我们机关大楼里每天发生的事情相比,实在是太渺小了。

真的,这些年来,我们大手大脚惯了,许多地方,把钱花的流水似的,许多时候,水龙头总是在哗哗流淌,似乎谁也没有感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点滴小事有什么不妥;似乎谁也不去考虑这一滴水珠能否蓄积成亮亮的一泓。我们所看重的是诸如“要树立过紧日子的思想”,诸如“要继续发扬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等等的“大事”,往往对一滴水珠这样的小事不足挂齿。

我回到办公室,继续爬我的“绿格子。”

然而,不知怎的,那轻微细小的嘀嗒声变成了纯重有力的撞击声,那晶莹透明的一滴水珠,像是一把重锤,重重的叩击着我的心扉,使我不得不走进厕所,拧紧了水龙头,中止了这一滴又一滴水的白白流失。

我不能不说这一滴水珠是渺小甚微的。然而,我们每天冲进茶杯、洒向花丛、浇灌田地、滋润生命的,不正是这渺小甚微的一滴水珠吗?!

哦,一滴水珠是渺小的,一滴水珠的事业却是伟大的,为了这伟大的一滴水珠的事业,我们不应该发扬一滴水珠的精神吗?!不应该也成为一滴水珠吗?!

听绿小记

我一直觉得,看景不如听景,倾听比观看更富诗意。

倾听的时候,你会浑然忘却自己是喧嚣中的一粒浮尘,只觉得自己就是一片青翠碧绿的叶子。所以,当我置身于漫漫山林时,就闭起眼睛,倾听绿的声音。

那声音极有层次,极富韵律。有一阵,厚重雄浑,仿佛大海在呼吸;有一阵,舒缓柔曼,犹如小溪在歌唱;有一阵,激越铿锵,宛若生命在召唤;有一阵,幽怨低徊,恰似离人在泣诉。绿声携着山风,萦绕叠缠于碧树绿枝间。

夜里,就宿在附近林业工人简陋的工房里。

窗外,绿树环抱,绿荫遮蔽,屏心合目,枕绿而卧,听远处绿音袅袅,绿涛阵阵,思绪为之雀跃,头脑格外清醒。

绿意渲染中,听林场老工人叙说一片叶子的故事:“他是一个七尺汉子,造林大半生,平平凡凡,不声不响,在一次扑打山林大火,抢救国家财产中,献身火海,不幸牺牲……..

听着,油然生出一缕敬意,而又不禁潸然泪下。白日里那颗快活听绿的心,霎时沉重起来,辗转反侧,扪心自问: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我,能否也像这片叶子,平凡的活着,英勇的献身?!

回去的路上,尽管天上下起了小雨,但身心澄澈明净,连脚底也未沾一点尘泥。

老城黄昏

北关老城的黄昏,别有一番情韵。

随意太阳的西肆虐了一天的热浪慢慢消退。

披一身胭脂晚霞,人流开始退潮。人们开着小车,骑着摩托,打着的士,乘坐公交车,用急切的目光搜寻着自己的家门。

有谁从十里长街骑着自行车归来,到了家门前,铃声未落,就有妇人迎出门来,极温柔的笑着,轻轻一句:“回来了。”此时,早有小女儿扑到归家人怀里,嫩嫩的小脸在那满是胡楂的古铜色脸上蹭了又蹭,胖胖的小手搂着父亲的脖子,一叠声的亲热的喊着爸爸。音韵交错中,把老城的黄昏洋溢的净是纯真之情,天伦之乐。

黄昏的色彩淡了,暮色悄然抹上了树梢。古朴幽静的小巷里有晚风在吹拂。这时,家家户户窗口的灯光亮了,那灯光,柔和得如一团纱绢,明亮得宛若一轮新月。晚风灯影里,人们开始走下楼梯,走出家门,以极其闲雅的姿态、步履,在灯光波影里留连、漫步。白日里遍布街巷的水果摊、书报摊、小吃摊、服装摊,又潮水似的重新火爆了起来。小贩的吆喝声、车辆的鸣笛声、碗筷的磕碰声、自行车的铃铛声、行人的说笑声,远近高低、舒缓疾徐、飞旋萦绕、相互交织,把北关老城的黄昏,渲染的有如一张古琴,一架古筝,其声盈盈,其韵悠悠,在生动传神,古色古香中,讲述着老城悠远的人文历史。

暮色浓了,蓝了。浓得像一坛蜜。令人陶醉。蓝得像一块绢,令人迷恋。

蓦然,一块挂着“大嫂商店”的牌子映入了眼帘。门面不大,但温馨明快的气氛吸引着过往行人。有人买了一袋食品,有人了买了一包瓜籽,有人了买了一盒香烟,大嫂熟练的取货、收款、找钱,然后微笑着说:“您慢走,再来啊……..”

当电视机的音波,浓郁的酒香,饭菜的清香从谁家的窗口飘溢流泻出来时,紧跟着微醉的划拳声,爽朗的嚷叫声也一齐飞了出来,而客厅里一束束摇晃闪烁的灯光,一对对婀娜旋转的身影,一曲曲优美的旋律,把北关老城的黄昏,酿造的芳香四溢,浓郁醉人。

就在人们欢乐今宵的时候,就在人们消夏纳凉的时候,一对对年青俏丽的身影,或抚肩挽臂,或相依相偎,或牵手而行,悄悄走出人群,走出街巷,静静的坐在河畔的柳荫花下…….

黄昏走远了,一些人家的灯光暗了,北关老城最后一抹黄昏的色彩不见了。

星星镶满了老城夜空,沁人心脾的夜风在老城街巷流淌。

住在临街的楼上,倚窗远望,星月交辉下的老城像一组组相互叠加错落有致的积木,什么声响都没有了,只有大街上往返穿梭的出租车轮的滚动声,只有环城而过的小河流水的哗哗声,还有谁家没有关严的窗户里飞出的粗重低沉,却又十分香甜的打鼾声和年轻母亲哄抱婴儿吃奶撒尿的哭闹声…….

瓜园品瓜

毒日头下奔波一天,一看见农家的瓜园,便有了渴骥奔泉的冲动。

走进瓜园,满眼浓碧,长长的瓜蔓搂抱着一个个绿纹斑斑,硕大寡朋的大西瓜,心中不禁大喜。

见有客来,瓜农从草棚里出来,一边嗬嗬的笑着打招呼,一边顺手操起一把月牙儿长刀,朝一个刚刚摘下的新鲜西瓜杀去,锋刃刚刚挨上,尚未着力,就听“噗”一声脆响,瓜已全然炸开。

顿时,干燥闷热的空气中,飘逸出一缕清凉爽甜的芬芳。

细看瓜瓤,真是鲜红如脂,灿明似霞,点缀着几粒雀眼似的瓜籽,看着,就让人馋涎欲滴,口水直流。及待咬上一口瓜瓤,还未嘴嚼,即便化作浓浓的甜汁,顺着喉咙徐徐流下,顿觉春雨滋润心头,清泉漫过心田一般清凉舒畅。

正想赞美几句,却发现,手指、嘴角,早已被浓浓的甜汁粘住。

就听瓜农说:瓜是培育的新品种,又是科学务瓜,再加上我们这里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这瓜,出奇的甜……..

于是我就觉着,当瓜农好,毒日头下务农,苦是苦,但心头的甜蜜却是不言而喻的。

一问,果然,5亩西瓜,收入超过2万元。瓜农说着,裂开嘴朗声笑着。那笑声,比西瓜还甜。

山野赏菊

在县城工作的那些年,每至暮秋,常被同事约去南街一户擅长伺弄花草的人家欣赏菊花。

每次走进那家庭院,眼前都是一片鲜亮。凑近那些大大小小的花盆,缕缕幽香扑鼻而来,漫步花丛,仔细欣赏,那一朵朵或雪白或金黄或墨绿或绛紫的菊花,无不风姿绰约,妩媚娇艳。于是便想,我是欣赏到菊花的艳了。

后来到山区工作。下乡时总要经过一面山坡。那山坡自春至夏至秋,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其中尤以菊花惹眼。每至清秋,菊花绽放,清香四溢,透心入骨,沁人心脾。于是便想,我是欣赏到菊花的香了。

去岁深秋,因事去宜君。车行至金锁关山崖转弯处,因修路堵车,只好坐在车内耐心等待。闲来无事,便开窗眺望崖畔斑斓山色。

正看着,忽然狂风大作,眨眼间暴雨倾盆,就在我慌乱关窗的一瞬间,一抹金黄亮丽的色彩映入了我的眼帘。定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迎面山崖上,一丛粲然怒放的山野菊花正在和狂风暴雨作殊死的搏斗。

只见那从山崖石缝间生长出来的一丛菊花,被狂风暴雨掀上抛下,扭东扯西,疯狂凌辱,恣意蹂躏。

而那丛叶瘦枝细,弱不禁风的山野菊花,竟然面无惧色,只见它仰望头顶,不见飞鸟,俯视足下,无有人迹,茫然四顾,只有菊花自己。于是便放弃幻想,拼却全力与风雨抗争。

这时,一阵狂风劈头盖脑袭来,菊花毫不示弱。枝叶虽然扭曲,却显示出几份柔韧和坚定;花瓣虽然零落,却透露出几许大度与豁达。

又是一阵劈头盖脑的狂风,眼看那枝叶纷披的山野菊花就要连根拔起,玉殒香消,却不料,它竟然视死如归,临危不惧,咬住山崖,一任风雨飘摇。

终于,雨歇风停。秋阳灿烂。再看山野菊花,花瓣绽放,风姿依旧。

从宜君回来后,我一直在想,菊花的艳,菊花的香,我是欣赏过了,但真正震撼心灵让我欣赏的,却是菊花的骨,是菊花临危不惧,顽强拼搏的傲然风骨。

碗莲花开

在扬州,琼花第一次映入我的眼帘。

不是花,是树,是琼花树。树上挂着的小木牌上清楚的写着:琼花。

琼花树其貌不扬,远不是想象中的大家闺秀,而是小家碧玉,树形不高,不大,繁繁密密的叶子,繁繁密密的花骨朵儿,一簇一簇的,青色的,米粒那么大,开花时,想必也是千朵万朵的。当地人说,九月,到了九月,才能看到琼花。我们只好揣了一丝遗憾。

而扬州芍药也是很出名的。元代诗人杨允孚曾有“扬州帘卷春风里,曾惜名花第一娇”的诗句,听说瘦西湖公园田地里就种着几十丛芍药,我们去看,果然种植有芍药,而此时的芍药开的正盛,只见一朵朵紫红带黑的芍药,丰姿绰约,极其名贵,出类拔萃,不同凡俗。

但真正让我们感到新奇的却是扬州的碗莲。

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也是莲花开得最好的季节。在扬州税务学院的后院,就有一池开的正盛的莲花。这莲花,与我们常见的莲花不同,碗大的花瓣,盆大的莲叶,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花。花工告诉我们,这是变异了的花种。经过变异,会出现奇异的色彩,当然也会让人产生奇妙的感觉。仔细看去,这花有红、粉、白、黄。黄色莲花中国没有,是从美洲引进的,花色深黄,而且是重瓣,明净华贵,花开之前,让人有所期待,花开之后,呈现一种绝美。这种碗莲,称之为艺莲-----艺术莲花。

花工说:说来也许你们不信。有一次,大明寺的和尚不慎将三颗莲籽丢失在这瘦西湖。而这三颗碗莲种籽偏巧是唐朝的遗物。千百年来,一直保存在寺院里,供佛使用的。属观赏莲。赏莲除了寺院,只有皇宫,民间是不允许种植的,也是没有的。而民间种植的莲菜,都是食用莲。

开始,这碗莲就一直没有发芽,尽管它黑硬如铁,一直在水里泡着,在泥里埋着,但就是不发芽,更不会长出叶子,开出好看的花来。

然而有一天,一只小鸟发现了它,把它的一头啄破了,它终于发了芽,长出了叶子,开出一朵朵好看的花----就是映入我们眼帘的,绝美的碗莲花。

竹子店铺

这几天,因为天气格外闷热,在家待不住,我就把身子搬到了大街上。

脚下是一条石板路,很老。

这条街的中间就是古董巷,始建于明清。路过巷子时,院子里会传来吹拉弹唱,此声配上这古典的巷子,真让人有些恍然。

巷子不宽,清一色的石板路。对石板路我有很深的感情。刚工作时,上班路上就是一条长长窄窄的石板路,每天从城南到城北,低头数脚下的石板,重复着不厌其烦。现在,在这样的小城里,这样的石板路已经不多见了。

走到路头,几个老太太在树荫下纳凉聊天,在她们的对面,是一条小河,阵阵凉爽从河面吹来。我想她们肯定知道我要寻找的李师傅住在哪儿,没想到我还真是问着了,李师傅的老伴李奶奶就坐在人堆里,一头的银发,特别醒目,引人注意。

老太太极其热情的带我去她的家。

跟在这样一位小脚老人的身后行走,仿佛走在时间的两头,中间的岁月是漫长泥泞而又五彩缤纷。

从前热闹的竹子店铺已门庭冷落,店铺的门是旧式的那种把木板一块一块往门槛里插的那种木板门,屋里的光线很暗,李师傅刚刚睡过午觉起来,那行动言语看不出丝毫的岁月沧桑,不说,你不会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已经85岁了。

在这个老房子里,到处都是竹子做的东西。最有年头的是一件挂在门后的筷子笼,李师傅说筷子笼是他刚开始学手艺时做的,保存至今已有70年以上的历史了。竹篾细密的纹路在幽暗中闪着很耐看的一种光泽,时间的打磨给它带来的只是坚韧。屋里还有一件古董,是张长条供桌,祖传的,老人说有200多年了。抚摸一下,纯粹的木纹路传递给我掌心的真有些时光飞逝的感觉。再普通的家里只要有这么一件古物,就显出了它的底蕴。我喜欢这些远离时尚的物品,它坚韧的与众不同,它使我可以找到从前。

穿过后院的天井。更大的屋子里堆放的是一捆捆毛竹。李师傅告诉我,这地方不出产竹子。这些毛竹、水竹,都是从安徽运来的。现在都用不上了。老人一声长长的淡淡的叹息弥漫在我的心里。

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里,他们起早摸黑,刀劈手编了数以万计的竹制品。那些不起眼的竹制品永远是一种普通的、坚韧的品相在寻常百姓家默默的承担着各自的事务。然而现在这个竹子店铺里只剩下一对老人和堆了一屋子的冷清的竹子。

李师傅有5个孩子,李奶奶说就跟开旅馆似的,到处是人,这阁楼上是地铺,上去就是睡觉。矮呀!

木板楼梯窄窄的,但却是记着事的。记着那些欢乐的、忧郁的、伤心的故事。现在这一切都是寂寞的,沉静的。无法想象李家当年5个孩子是怎么在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地方生活的。现在这一切都成为岁月中一块无边无际的丝绸,极其柔软的覆盖了所有的艰辛、幸福、忧伤而变得平淡无奇。

我喜欢和这样身体健康、生活饱满、历经岁月起伏的老人对话,一来一往的声音就象流动的花蕊在这间国画般的老宅子里静静的开放。

现在竹子的生意没人做了,麦收前个把月做了一批竹耙子,一百多张,10块钱一张,不挣什么钱,老人的语气里含着的是失落,听得出来。

长条供桌上的那台老式座钟响了3下,门口卖豆浆的来了,李奶奶端了钢精锅准备卖豆浆,我起身要走,李奶奶拉着我的手说,这年月谁不是赶热闹繁华的地方去,你还来我这老掉牙的竹子店铺,又不收我的税,真是不多见的好人。

他们用微笑送我,身后竹子店铺的老门板上,是已经掉了色的对联:“买张红纸辞旧岁,贴付对联迎新春”。横批是用毛笔写的:“订做小鸟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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