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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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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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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惜献身作尘泥

  不惜献身作尘泥

董小龙

(一)

小时候家贫,屋子里基本没有什么好东西供孩子们玩。于是我们几个孩子,就蹲在院子里玩泥巴。

先是在土堆上倒一盆水,和成泥,然后堆城墙,修水渠, 沾满泥巴的手,土黄色的,粘乎乎的,吃饭时,母亲总要问:咋把手弄成这样,洗去?

没想到,小时候与泥土的交集,此后竟是我不惜献身作尘泥的一次实战演练。

(二)

走上了工作岗位,懂得了土地既是人类赖以生存发展的基本条件,也是税收的重要载体和基础。在中华民族5000年的历史进程中,土地税收占有重要地位,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从民主社会到现代社会,土地与税收紧密相连,息息相关,即使在2006年1月1日我国全面取消农业税之后,税收收入仍然离不开土地,我国仍然开征与土地相关的税种,比如土地出让金、土地增值税、城镇土地使用税、房产税、耕地占用税、契税等。

(三)

年轻时,在基层税收一线,每次下乡收税,税务所长都要反复叮咛:我们征收的税收,许多来自土地的馈赠,比如砖瓦税、烟叶税、农业税等,所以要应收尽收,颗粒归仓,千万不能忘记。

那时,我曾被派往城关粮站征收农业税。征税期间,我有时也跟随粮站人员到农户家去验收粮食,每次下乡,都要经过大片土地,走累了,就趁势在地畔上坐上一阵子,脑子里会莫明其妙的想:这税收是怎样从泥土里长出来的?也就是土地与税收到底是啥关系?当然,有时也联想到古人祭拜土地时的情景。也许, 他们当时就在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上走过。闭上眼睛,我仿佛置身其中。当然他们不知道许多年后,有一个从事税收工作的人,会在这个地方长久的想着他们,甚至想步他们的后尘祭拜土地。

(四)

为了我关中平原那个有着肥沃土地但当时却并不富庶的故乡,有一年,我趁着到北京出差的机会,专门去了一次北京地坛。

路上我一直在默默祈祷, 祈祷土地的丰收, 祈祷土地能让我故乡人吃饱穿暖。那时我对幸福的理解就是四个字:“吃饱穿暖。”

尽管我一个人祈祷不会起任何作用,但如果所有人都诚心祝福,会不会凝聚起磅礴力量呢?毕竟土地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我们在土地上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天人共知的,即便感动不了天地,能够感动人也是值得的。

(五)

我第二次到北京地坛时,地坛还一直待在那儿,而且,一待就是500多年。从明朝嘉靖年间开始有十五位皇帝连续祭拜了380多年,在它这里站过然后又匆匆离去的人何止我一个,他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又都怀着不同的梦想,来这里有的是为天下祈福,有的是为了自己那一亩三分自留地有个好收成。

应该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哪怕是一刻离开土地,而我从事的税收工作则不但需要时刻行走在土地上,而且还要心系土地,叩拜土地,聆听土地的声音。不惜献身作尘泥,我愿意和土地保持这份亲近,土地税收让我们的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

(六)

可是,人们到底是怎样祭祀土地的呢?

据说,土地属阴,祭祀土地最好是在夏至这天。从《周礼》的记载算来,“夏至祀地于泽中方丘”已经有4000多年了。这几天日照时间最长,这时候的北京地坛,天蓝如洗,绿草如茵,高大的牌坊后面是一条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路。斋宫、神马殿、钟楼,这些宫殿虽然对游人开放,但却丝毫不减皇家威严。

我去的那天,远远的就听到了各种美妙的音乐声,许多上了年纪的人正在晨练。方泽坛依然无比恢弘地昭示着“天圆地方”和“天青地黄。”那时的方泽坛经过修缮远比以前更显庄严,越是往方泽坛里走,院墙和门楼这些建筑物的高度越小,当我走到坛中间时回头一看,豁然开朗,感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走来,脚下的方泽坛被衬托的高大宽阔,一缕神圣和庄严从心底慢慢升起。

站在方泽坛我想,这不大的一块祭坛它所要传递和辐射的福祉绝不是通过音乐来实现的,而是通过黄河岸边的一个更为古老的祭坛“后土祠”来实现的。

(七)

山西万荣县“后土祠”供奉着我们民族最古老的后土圣母,那里的祭祀要上溯到5000年前,那儿是轩辕黄帝“扫地为坛祭后土”的地方。汉文帝公元前163年在此地建造了后土祠。

那正是“文景之治”的开始时期,一个起始于农耕文明的人群对于土地的感恩是再自然不过的,他们设立了祭坛,然而所有的祭祀都是为了在土地上活着的那一群生灵。

明代以后,政治中心北移,“后土祠”逐渐成了民间祭拜土地的场所。汉文帝刘恒即位后认识到:“农,天下之本。其开籍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他觉得一定要自己亲自耕作打出粮食并且用来祭祀才对得起土地和黎民。10年后他又说:“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这时的他,已经知道没有什么比农业更为重要,应该免去土地的租税,轻徭薄赋说的就是这件事。

汉高祖刘邦为了恢复国家经济,实施轻徭薄赋的税收政策,将农业税税率降低至十五税一,给军人战士免税政策,凡是愿意留在关中的,免税十二年,不愿意留在关中,想要回家的,免税六年。

汉惠帝时期,放开对矿业、林业、渔业的禁令,鼓励人们开矿、伐木、耕织,与民休息,巩固了政权,使社会经济得到发展,生产力得到恢复。

汉景帝即位后,按新标准征收农业税,税率为三十税一,算赋从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减至每人每年四十钱,每三年服一次徭役。

应该说,汉朝实施了70多年的轻徭薄赋,休养生息的税收政策,增强了国家的经济实力,为防御和抗击匈奴,拓展疆域,开挖渠道,治理黄河水患提供了可靠的财力保障。

(八)

这是一个尊重土地的时代。汉文帝去世前留下一份遗昭,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非旦夕临者,禁勿得擅哭。”“霸陵山川因其故,勿有所改。”他说,生死是一种自然规律,没有必要为此悲哀,不要耽误耕种节气来为自己哀伤,别中断了祭祀,一切礼节从简,即便是祭祀的墓地霸陵,也要保持原貌,不要改变。这样的话语,即是在今天看来,也是难能可贵的。一个皇帝,穿着粗布衣服,亲自下田耕地,难怪司马迁在《孝文本纪》中写道:“汉兴,至孝文四十余载,德至盛也。”后来汉武帝刘彻延续了文帝的衣钵。文治武功,国土面积达到了一千零四十万平方公里,奠定了华夏版图。他在公元前113年到“后土祠”祭祀,写下了流传至今的《秋风辞》:“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字里行间无处不流露着对于生命的礼赞和对岁月的留恋。

文帝到武帝的100多年间,正是“以德化民”,与民“休养生息”的时间,生命从来没有那时显得珍贵。那天,刘彻泛舟汾河,萧瑟秋风中似乎还品尝了黄河鲤鱼的清炖美味,然而秋色虽好,美味俱佳,一个帝王怎能忘记自己的江山呢?怎能不叹息生命短暂呢?或许刘彻不应该选择在秋天来祭祀土地吧!是啊,西望长安,目力所及,全是一片土地和树林,然而大地的连绵不绝却完全让我们可以想见,并且它还会养育我们直到永远。我似乎看到了刘恒刘彻的背影,也许他们从来就没有走远,他们缔造的那个盛世在土地上被复制了好多次,因为有了他们,我们感谢养育我们的土地。感谢土地给予我们的一切,懂得感恩土地,生命才有尊严。

(九)

我一个人在关中平原上行走。远处有大片的麦子正在收割,金色的麦浪在我面前随风翻卷,我第一次觉得麦收时节的土地是如此壮阔,难怪连皇帝都要感恩土地。据说明清两代皇帝来地坛祭祀,每次要拜七十多下,要磕两百个头。康熙皇帝在位六十一年,亲自到地坛祭拜二十六次。乾隆时期,中国的国土面积达到顶峰的一千三百八十万平方公里。《诗经·大田》里有周王祭祀的故事。大意是:春末夏初的时候,周王和大家一起准备好了工具,带着丰收的喜悦,来到田地收割,天上下着小雨,雨水滋润了田地,收成很好,人们收割的时候却有意遗漏一些谷穗在田地里,好让那些家里没有男人的孤寡女人来捡拾,周王带着夫人和孩子,把饭送到田间,他是为了祭祀而来,他献上了牲畜和谷物,祈求五谷丰登和更大的福祉。

我被这首诗感动了,因为人们对土地的热爱,即是君王亲自下田耕种,也没有忘记那些家里没有劳动力的贫苦人家,要让他们有尊严的享受土地上的果实。如今,我们已经远离了那个时代,但我们仍然生活在先民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上,仍然有无数人在土地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眼下,国家虽然免征农业税,但土地依然是税收的源泉之一,我眼前的关中平原,土地丰腴而肥美,无数税收正在生机勃勃,拔节生长。

(十)

是的,新中国成立以来,我无法统计土地贡献的税收。但可以肯定的是:土地没有辜负人们的劳动付出,没有辜负人们的期待厚爱,而是以泥土的芬芳,以庄稼、麦子、粮食的名义,温暖和滋养了我们,才使我们的生活蒸蒸日上、颗粒饱满、丰衣足食、幸福美好。

是的,只要土地存在,税收就会持续增长,我们就会继续享受土地馈赠的富足。尊重土地,珍惜土地,感恩土地,这,或许就是每个肩负 “为国聚财,为民收税”光荣使命的税务人员都应该记取的。而我,更愿意跪拜脚下这片土地,祈求土地丰收,祈求税收增长, 不惜献身作尘泥,化作春泥更护花,更愿意祝愿伟大祖国更加繁荣昌盛,人民日益幸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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