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花潮

董小龙

2011年4月,一个乍暖还寒的日子，我因为参加一个税收学术会议来到广州。

刚下飞机，我们就仿佛走进了花的海洋，接机的广州税务同行，趁伸手相握之际，给我们递上一束鲜花，这让我们在惊喜之余，又多了几分亲切。

在鲜花簇拥下，我们携带行李，顺着机场大道往前走，目光所到之处，都是鲜花，迎面是姹紫嫣红，两边是花枝招展，鲜红、翠绿、洁白、桔黄，如山、如海、如潮；景色迷人，生机盎然，花红热闹，清香扑面。

我们的住处位于广州市寺右一马路2号的珠江宾馆。珠江宾馆临江而建，隔岸是滔滔江水，滚滚波涛；宾馆门前的巨型花球令人眼前一亮，只见千朵万朵的鲜花抱作一团，情致绵密，散芬吐芳，鲜红欲滴的花瓣被黄色的“羊城欢迎您”的字样间隔开来，红黄相间，相映成趣。造型之奇特，颜色之艳丽，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是扎制的绢花”？有人小声说。走近细看，用手触摸，竟是真花，真正的鲜花，清爽悦目，鲜活生动，让人有说不出的惊喜和赞叹。

诗人曾说，花开要早。早开的花让人多一份怜惜和疼爱。但依我的经验，早开的花都是干枝花，看着那些美丽的花儿，从扭曲的又老又丑的干枝上冒出来，让人心里多了一丝惆怅，多了一点复杂的况味：原来灿烂的韶华不需要出处，只要心甘情愿就行，干枝花心甘情愿的将它的美丽赠送给世界，这让人除了惊喜之外，其它的不说也罢。

但广州的同行却说，在广州，开的最早的花是腊梅。广州的腊梅，在春节前的腊月就开了，因为开得早，赏花的人格外多。疏朗的枝条上，绽放着一朵朵小花，寒风中，空气里,弥漫着幽幽的,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稍后，迎春花开了，鲜黄亮眼，十分热闹，成片的迎春花开的铺天盖地，到处都是，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看着就很快乐，似乎在说，春天来了，人们就该如此，丢掉烦恼，尽情享乐。杏花开在二月打头，这杏又有“幸福”，“幸运”的暗示，广州人特别喜欢。杏花看上去很小，开得也很小心，怯怯的，碎碎的，一朵朵细碎的花儿，让人看着有些心疼。绽开的杏花,花瓣很薄，像纸一样，似乎没有水分，让人想起受了委屈的少女苍白的脸，在春寒料峭的夜晚，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挂念它们。

花开让人喜欢，但贪恋美的心是不会满足的。在广州街头徜徉，同行带我们夜游珠江，游览名叫小蛮腰的广州电视塔。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广州的花。

夜来下了一场细雨，清早起来，空气澄鲜清新，高大的椰子树，棕榈树，剑麻等，彬彬有礼，随风摇曳，像是热情欢迎我们这些远方客人；木棉花树是广州的市花，高大挺拔，满街都是。原来这木棉花树是先开花，再长叶，一树树鲜红的朵花，看上去如火如荼，让人热血沸腾。那昂立枝头的木棉花，色彩艳丽，蓬勃向上，给人以坚定、朴素、凝重之感，难怪广州人以它为市花。

眼前是一株玉兰花树，站在白玉兰盛开的树下，大家似乎都陶醉于白玉兰清幽淡雅的清香里。

其实，在广州，最美的花要数凤凰花了，它的花似红云，像云霞，一支支，一片片，开满枝头，看上去火红一片，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到了秋天，一盆盆金菊，迎风飞舞，俏花绽放；即便是冬天，广州人家的窗台上也有一盆盆盛开的水仙花，亭亭玉立，碧绿的叶子衬托着白黄相间的小花，散发着芬芳，淡雅清新，惹人喜爱。

在广州，眼睛是不够用的，睁的再大也不行，因为有许多新奇的东西在等着你，尤其是花。在黄埔军校门前，我们看到了一树紫荆花。“这就是香港的市花？”粉红色的花朵让人啧啧称奇。而孙中山先生故居旁的菠萝蜜树更让人感到神秘。正看着，女导游指着一束长长的叶子问我们：“这像什么？”大家正在踌躇。“像不像马尾巴”？女导游问。大家说：“像”。女导游说：“这树就叫马尾葵。”

不过，让我最感新奇的是广州家家户户楼台上花团锦簇，鲜红鲜亮的花朵。一盆盆，一挂挂，一束束花朵，如同一幅幅油画，典雅清新，娇艳美丽。

在广州，要留心的东西很多，但不是摩天大厦，不是车水马龙，而是横街而过的弓着身子的天桥，因为天桥的颜色不是灰色的，也不是青色的，而是鲜艳的。鲜艳的天桥别开生面，让一朵朵鲜花从栏杆旁长上去，又从护栏的缝隙里伸出来，然后顺着弯曲的护栏垂掉下来，一朵朵鲜花笑容可掬，灿红如面，那奋不顾身，挺身而出的芬芳让人感激不尽，甚至感恩涕零。

让人高兴的是，在中山大学门前，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桃花。古诗云：“红杏枝头春意闹。”但真正“闹春”的似乎不是红杏，而是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才是最引人入胜的春风图。

“其实，也就在桃花盛开的时候，许多山野杂花也迫不及待地开了。地丁、蒲公英、荠荠菜等相继开放。但真正属于鲜花一簇的是百合花、杜鹃花、三角梅、桂花等等。这些花盛开时，夭夭灼灼，灿灿烂烂，而此时，广州花潮才真正降临大地。” 广州的同事说。

百花齐放，绯红动地，生命的气息盛大而醉人，洁白的玉兰花，细碎的紫叶李，都有无限的情致，若是来到广州近郊乡野间的梨园，则几乎是艳遇了，大片的梨花会给人带来幻觉，仿佛所有的树都在下雪，站在树下，浓烈的香气迫使你无法呼吸，凉风习习，一簇簇细长的花蕊在颤动，仿佛敏感的心灵，“梨花一枝春带雨”，何况是无数繁密的枝条，在梨树下站久了，就连最麻木的人，也会觉得自己有一颗洁白纯净的心。

花事盛时，也是虫鸟最高兴的时候，蝴蝶在轻盈的飞，你能体会到它的轻佻与骚动的心灵，等到绿叶多时，鸟儿不见身影，鸣声却清脆动人，仿佛每个生灵的喉咙里都有清凉的水珠在滚动。当然，还有人，还有孩子们。在广州中山公园，清早起来，我们看到一个戏剧学院的老师带领几个孩子在练嗓子，老师不时停下来纠正。“天天都来，一天天听下来，能听得出孩子们的进步，说真话，倒是孩子们唱错了的地方最感人，总觉得这是生命中最动人的细节，是春天的一部分。” 戏剧学院的老师笑着告诉我们。

不仅仅是自然界。其实，在春天，每个人的内心也都像一座花园，春心荡漾，春潮涌动，一阵风来，谁的内心不是晃动的呢，花事繁盛，仿佛幸福也可以这样延续下去。

然而在广州黄花岗烈士陵园，我们的心却沉了下来，有了别样的感觉。导游介绍说：“1911年4月27日，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同盟会在广州发动武装起义，揭开了推翻封建统治的新篇章。黄兴率120多名敢死队员直扑两广总督署，血战一昼夜，不幸失败，其中72人牺牲身亡，他们的遗骸埋葬于广州东郊黄花岗，史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在烈士墓前，我们鞠躬悼念，敬献花圈，一抬头，一株木棉花正在头顶灿然怒放，喷吐火焰，那火红的花朵是烈士的鲜血吗？！

短暂的广州之行，是一次花的沐浴洗礼，其艳丽多姿让我感到不胜奢侈，但这还只是花城广州的极小的一部分，它的花事要繁盛的多，丰富的多，含蓄而蕴籍，鲜艳而美丽，用目光抚摸它的每一个细节，用心灵体会它的每一缕清香，只有等下一次的艳遇了。